責任,為跟隨她的人負責,不能兒戲。
她影響了周嘉行的決定,許諾認真待他,那她就會並肩和他一起走下去。
不管結局好壞,死而無憾。
……
窗下兩座鎏金百枝燈樹,燭火通明,內室恍如白晝。
李昭跪坐於摺疊屏風圍起來的黑漆書案前,手邊茶盞裡的茶早就冷了。
周嘉行坐在他對面,展開一份輿圖。
李昭的目光追隨著他結有一層薄繭的手指,在輿圖上打轉。
他的手寬大,手背筋節分明,仔細看,有很多舊傷疤。
這是一雙武人的手。
李昭在深宮長大,小時苦練書法,手上也有繭子,不過和周嘉行的手比起來,他的手還是過於纖秀。
周嘉行的聲音響起,“ 鍾權據宣武鎮;李司空據河東;錢氏據鎮海;朱慈據武威;黃瑾據清海……東西兩川盡歸九寧,鄂州、淮南、徐州已被我掌控,另幽州、檀州在內的一千多里為契丹所佔。”
李昭回過神,望著輿圖。
這就是現在的天下局勢。
在他一次次為救李曦疲於奔命的時候,九寧已經控制整個蜀地,京畿南方諸州也盡數歸附,而且她還守住都城長安,而周嘉行佔據長江中游和下游大片土地,正將勢力深入徐州以北。
除了契丹以外,北方只剩下河東李元宗和宣武鎮鍾權這兩個威脅,李元宗和鍾權是姻親,兩家肯定共進退,可以當成一個敵人看待。
至於南方的錢氏、朱慈……都只有稱王的勇氣,還不敢自立為帝。
只要啃下最難啃的骨頭李元宗,統一中原,南方諸節鎮必定上表臣服。
李昭有些走神。
這些年,他做了什麼?
他想保李曦,保長安。
但最後他什麼都沒保住。
他掩下心頭悽惶,冷靜地道:“周使君已然大權在握,即使不擁立九娘,照樣可以一統中原。”
周嘉行道:“不錯。”
他抬起頭。
“不過那樣的話,太慢了。而且前朝、新朝牽扯不清,朝政動盪,南方節鎮不會輕易順服,契丹可能趁虛而入。”
李昭詫異地抬起眼簾。
他沒想到,周嘉行這個底層長大,並未受過詩書薰陶、世家系統培育的昆奴之後竟然能考慮到這麼多。
打天下容易,守江山難。尤其在現在的亂世,你方唱罷我方登場,誰也不能保證誰能笑到最後。
大部分草莽出身的軍閥根本不懂怎麼治理一方,他們憑武力風光一時、不可一世,醉生夢死,固步自封,然後在一場或幾場潰敗後迅速被其他軍閥取代,下場就如喪家之犬。
周嘉行年輕氣盛,但他沒有被眼前的勝利絆住腳步,已經想到新朝建立以後可能出現的難題。
李昭覺得不可置信,“僅僅只因為這個,周使君就願意擁立九娘?”
周嘉行眉眼低垂,“這是其中一個緣由。”
他可以扶持一個傀儡,娶九寧,然後以駙馬的身份討伐其他節鎮,等四海皆服時,再讓傀儡禪位於自己,改朝換代。
如果不是顧忌九寧,他不會心慈手軟,會直接除去所有威脅。
但是嶄新的王朝根基不穩,其他節鎮表面上服從,私底下還是會陽奉陰違,一旦他出什麼意外,勢必分崩離析。
現在九寧是長公主,他要留下她,要考慮得更長遠,為什麼不換一條更快捷更好走的路?
用一種更平和的法子完成新舊兩朝的更替,對雙方來說,都利大於弊。
“九寧繼位佔了大義,可以省去很多麻煩,百姓也可以早日迎來太平。”周嘉行手指點點輿圖,字字鏗鏘,“三年之內,我可以平定中原。”
李昭知道周嘉行並不是誇口說白話。
李元宗年老,諸子不成器,這一次他連老將樊進都拍出來了,還半路伏擊,可見他有多急著除去周嘉行,這正好說明李元宗患病的傳言不是無中生有。
空穴來風,事必有因。
周嘉行確實可以在三年內平定中原。
九寧為帝,周嘉行扛起新王朝需要的威勢,天下太平,民間恢復生產,從上到下進行大刀闊斧的改革……就算自己見不到盛世再臨的那一天,也能看到盛世重現的曙光!
李昭薄唇輕抿,彷彿能聽見血液在四肢間奔湧呼嘯的聲音。
他需要迅速做出決斷。
這也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