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長安認識的故人,你怎麼遇上他的?”
九寧把事情經過說了一遍,再三強調那個崔姓少年眼中冰冷麻木的殺意。
最後道:“舅舅,這事我還沒和其他人說起。”
慧梵禪師在長安長大,心向朝廷,但他又膽小怕事,無力為朝廷奔走,只想趕緊帶著徒弟和經書藏到深山野林裡去躲起來,等到世道太平了再出山,不想真的捲入朝堂紛爭之中。
不過他上次為盧公說動周都督,還是被利用了。
等周都督安全回到江州,慧梵禪師親自上門賠罪,說明自己知道長安那邊的情勢瞬息萬變,但都督智勇雙全,什麼大風大浪都經過了,肯定能全身而退,他沒料到雍王會一把火燒死那麼多人。
之前周都督答應上京時已經做好隨時可能遇險的準備,慧梵禪師並沒有刻意隱瞞。
而且周刺史需要慧梵禪師在士林中的聲望和在民間的威望來經營民意,並沒有怪罪他,依舊視他為座上賓。
周都督、周刺史和江州官員真的就不提防慧梵禪師嗎?
並不,他們只是考慮過後覺得留著慧梵禪師的好處更大罷了。
如果哪天他們發現慧梵禪師的某些行為危害江州,會毫不猶豫地除掉他。
所以九寧想先當面問清楚雪庭知道多少,再決定怎麼告訴周都督和其他人。
雪庭低頭舀茶。
九寧雙手平舉,接過那一看便知是外來物的琉璃茶碗,中原的琉璃究竟不如西域商人手中的琉璃。
雪庭身邊所用之物都是珍品。
“他是我的朋友,暫時在我這裡避避風頭,不久後就會離開江州。”
雪庭明白九寧的話外之音,頓了一下,道,“他剛才不會真的傷你,多半是想嚇你。這裡是我的禪院,沒有人能在這裡傷害你。”
九寧相信他說的話。
“上次我被朱鵠抓走的事,舅舅你已經知道了?”
雪庭抬起眼簾。
九寧微笑:“張四娘回到家中以後給我寫信,全都告訴我了。”
張四娘被胡商帶走,不知所蹤。周嘉行給張家去信,告知他們。張家急忙派人尋找張四孃的下落,但胡商行蹤不定,找了很久都沒頭緒。
也是湊巧,那些胡商正好是虔誠的教徒,路過江州時特意去寺裡上香供佛。張四娘想起九寧告訴她雪庭是她親戚,喜極而泣,找到僧人求助,僧人不敢打擾雪庭,找小沙彌求證。
小沙彌把這事告訴雪庭。
雪庭當然沒有一個叫蘇九的外甥女,但剛好排行對了,而且關係到九寧的安危,他立即讓人救下張四娘,打聽清楚她在哪裡被賣,然後派武僧前去尋找九寧。
張四娘感激涕零,回到鄂州後想給九寧寫信,不過她不知道九寧的真實身份,又怕貿然打聽她會給她添麻煩,只得罷了。
九寧不久前派人去鄂州打探那邊的情勢,隨從順便去了一趟張家,拿到張四孃的信。
要不是看了張四孃的信,九寧還真不知道原來救了張四孃的人是雪庭,而且他還想救她。
雪庭沒有否認,“你是有福之人,所以能化險為夷。”
九寧失笑:有福之人?
都說出家人不打誑語,雪庭該不會為了安慰她特意撒謊吧?
她低頭飲茶,雪庭煎茶的手藝果然出類拔萃,入口便覺齒頰盈滿芳香。
“舅舅,那個崔郎君……是不是我阿孃的親戚?”
雪庭怔了一下,“為什麼這麼問?他說了什麼?”
九寧道:“他沒說什麼,是我自己猜的。他姓崔,又是長安人。我阿孃也姓崔。”
而且他們都和雪庭有千絲萬縷的聯絡。
雪庭搖搖頭,“崔是大姓,他其實並不姓崔,只因他母親姓崔,才假託崔家後人之名。”
九寧垂首,看著空了一半的琉璃茶盞。
“舅舅,你是不是見過我阿孃?”
親舅舅尚且做不到像雪庭這樣關照她,他在長安時肯定見過崔氏。
雪庭沒說話,隔了半晌,微微頷首。
九寧輕聲問:“我阿孃是不是很美?”
雪庭眼神放空,似乎在回憶往事。
“你母親很美。”
九寧莞爾,神色有些得意:“所以我更像我阿孃。”
雪庭看她幾眼,沒點頭,也沒搖頭。
目光越過歡快吐著火舌的小風爐,望向廊外。
山谷裡漸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