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嘉暄沒躲開,接了這一巴掌,半邊臉很快浮起青腫。
“父親。”他轉過臉,目光平靜,“阿翁不在江州,如果他出了什麼事,你覺得周家還有誰會顧及你和長兄?阿翁活著,你和長兄就能相安無事。阿翁出了事,江州保不住,周家也保不住。如果我是你,現在應該想辦法找到阿翁,穩定局勢。而不是上跳下竄,被人當成跳樑小醜戲弄。”
周百藥面如豬肝。
“如果鄂州軍真的攻打過來,我不懂行軍打仗,沒有能力保住江州,不過只要周家大門還沒被攻破……”
周嘉暄眸光微沉,停頓了片刻,語氣陡然一變,“周家就是以我為主!你和長兄只能依靠我才能保住性命。”
畏懼於兒子反常的強勢,周百藥手腳發涼,怒火很快變成怯意和畏懼,聲音不由自主低了下來:“你就是這麼對你父親的?你要我去送死!”
“你只是去督軍,我會派人保護你。”
周嘉暄轉過臉。
“父親,你是阿翁的兒子……只是督軍你就嚇成這樣……阿翁每次出征,你有沒有擔心過他的安危?”
周百藥啞口無言。
裴望之本以為周嘉暄只是想嚇一嚇周百藥,讓他老實下來,沒想到周嘉暄意志堅決,不顧其他人反對,當天就把周百藥送走了。
這般雷厲風行,族人們嚇得不輕,連自己的父親都能狠心送走,誰還能管得住周嘉暄?
族人們這回是真的被嚇老實了。
周家人都暫時安分了,屬官們更不敢鬧事。
所以這些天他們雖然一直鬧著要見周刺史,但周嘉暄就是不鬆口,他們也只能口頭上表達不滿。
裴望之是周都督的人,自然向著身為周都督孫子的周嘉暄。
對於周嘉暄現在的改變,他樂見其成。
同時,他清醒地意識到周嘉暄不再是以往的三郎,周百藥不能再拿孝道去逼迫周嘉暄,他也不能和以前那樣對待周嘉暄。
比如他想提起九寧時,必須謹慎再謹慎,斟酌好之後再開口。
鄂州圍攻江州的起因是九寧……她被送往鄂州,途中不知去向,然後鄂州驟然變臉。
所有事情都和九寧有關,周嘉暄突然的性情大變也是。
但裴望之不敢多問。
三郎不是以前的三郎了啊!
回憶完往事,裴望之定定神,輕咳兩聲,問:“三郎,雪庭那邊也沒有訊息傳回來,還是要接著派人去鄂州找縣主嗎?”
傳言九寧早已經不在人世,但周嘉暄執意要派人去找,而且他懷疑她在鄂州。
這個關頭派人去鄂州太危險了,裴望之認為應該等周都督回來再決定,周嘉暄不同意,執意要去鄂州找。
周嘉暄頭也不抬,一字字道:“接著找。”
裴望之悄悄嘆口氣。
既然周嘉暄已經知道九寧不是他妹妹,為什麼還要為她冒險?
正犯愁,長廊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幾名家將未經通傳直奔進廳堂,抱拳道:“郎君,都督回來了!”
裴望之愣了一下,幾息後,浮起滿臉笑。
他回過頭,發現周嘉暄早已經起身下榻,手中還抓著筆,就這麼急匆匆跑出去了。
裴望之笑著搖搖頭,忙拔步跟上。
第84章
“周老四在哪兒?!”
一身戎裝的周都督在幾名親隨的簇擁中踏進府門; 鐵青著臉,怒髮衝冠,進門之後,劈頭就問周刺史在何處。
趕過來迎接的屬官們面面相覷; 不敢吭聲。
周嘉暄疾步走過來,上前道:“阿翁; 伯祖父在居處靜養。”
“病了?”
周都督環顧一週; 冷笑了兩聲; 右手按在刀柄上; 指節緊攥,青筋隱現。
屬官們大約能猜到周都督的怒氣從何而來,但沒料到他會這麼盛怒; 汗出如漿; 瑟瑟發抖。
周都督沒理會他們; 眸光陡然一厲; 大踏步往周刺史的居處走去。
屬官們長吁一口氣; 悄悄抹汗,齊齊望向周嘉暄。
這會兒只有指望三郎能勸都督息怒。
無數道可憐巴巴的目光投諸自己身上; 周嘉暄回過神; 這才意識到自己手裡還拿著筆。
他隨手將筆遞給一旁的書童; 抬腳跟上週都督。
屬官們面色僵硬,畏懼惶恐; 愧疚不安; 彼此交換一個愁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