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嘉行昏睡不醒,是不是因為她已經完成任務?
沉默的聲音再度響起,“你真的願意留下來?”
九寧抬起頭,粲然微笑,“我願意。”
她可是女帝,她的丈夫是周嘉行,她有那麼多朋友親人,天高地闊,山遙水長,她還沒好好享受生活呢!
聲音再次沉默。
“你想救他?”
九寧知道對方說的是誰。
“他是個好人。”她道,“每一世都是。”
還是個倒黴的、總被她殺死的人。
好人為什麼不能長命?
九寧聲調一變,“我歷經九世是為了贖清罪孽……他呢?”
不可能無緣無故每一世碰到的人都是他。
那道聲音彷彿有些詫異,淡淡道:“他的九世……沒有意義。”
九寧顫聲問:“我們以前認識?”
“不,你不認識他。”
九寧笑了笑,長舒一口氣,攤開手腳,一副大咧咧耍賴的樣子,“他如果死了,那我也不必留戀這一世,結束這一切吧。”
那道冰冷的聲音這次沉默得更久。
終於,聲音再一次響起,毫無感情地道:“也罷。”
既然那個人為她死了九世,給他一世圓滿又如何?
九寧緩緩閉上眼睛。
……
前塵過往,都只是前塵過往。
以後再也不用顧忌這個,顧忌那個了。
不再有懲罰,不再有任務。
她要好好珍惜眼下這一世。
認認真真活一次。
……
大片大片的雪花隨風灑落。
九寧醒來的時候,眼前依舊一片雪白。
她愣了一下,想起夢中零碎的記憶片段。
為什麼她還在這裡?
周嘉行呢?
她掙扎著坐起來,發現自己身上蓋著厚厚的氈毯,而頭上的雪白是氈房頂。
這時,氈房外傳來一道帶著調笑的聲音:“啊,聽說你又撿到一個美人?”
一個人硬邦邦回了一句什麼,先開口的人笑著走遠了。
九寧掀開身上的氈毯,視線落到自己手掌上。
受傷的地方被包紮起來了,綁了厚厚的繃帶。
明亮的光線漏進來,一人掀開簾子往裡走,看到她醒了,聲音拔高,道:“你醒啦!”
九寧抬起頭,看到一個清瘦的青年站在門口,揹著光,膚色很深,一頭梳成辮子的捲髮。
兩人對視了很久,青年臉色變了,叉著腰怒道:“你竟然不認得我了?”
這嬌氣的姿態……
九寧張了張嘴,聲音嘶啞:“阿延那。”
那個曾經想搶走她,被周嘉行嚇破膽子的少主。
“你救了我?”
被她認出,阿延那立刻轉怒為喜,捧著一碗熱馬奶走進氈房,“對,是我救了你。喝了。”
九寧接過熱馬奶,“我二哥呢?”
阿延那翻了個白眼,悄悄啐一口,道:“我昨晚出去找走失的羊,剛好撿到你們。男女授受不親,你們漢人最講究規矩了,我不能怠慢你,就把他放在養羊的氈房裡。讓你睡我的氈房。”
語氣正經,但其中的幸災樂禍不言自明。
九寧立刻站起來往外走。
阿延那嚇一跳,接住那碗熱馬奶,放在一邊,嘴裡念念叨叨:“別浪費呀……這可是我拿羊皮換來的……”
九寧走出氈房,快步走到另一座氈房前,掀開簾子走進去。
氈房裡一股刺鼻的腥臭味,牆角掛了弓箭的氈牆下,周嘉行臥在氈毯中,臉上的血痕凍傷了,沒有塗藥。
九寧嘴唇顫抖著,俯身,碰一下他的額頭。
他呼吸均勻。
“二哥……”她笑中帶淚,摸他的臉,“你再不醒,我就走了。”
這一走,就真的沒有以後了。
眼淚滾下,低落在周嘉行濃密的眼睫上。
九寧一眨不眨地盯著他。
許久後,眼睫輕輕顫動了一下。
這一剎那,九寧彷彿能聽見花海盛開的聲音。
更多淚水湧出眼眶。
那雙淺色的眼眸慢慢眨動,終於睜開。
九寧一個字說不出來,俯身吻他的唇。
他嘴巴乾裂,唇上一塊塊死皮,她咬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