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這裡已經被收拾得很乾淨,內室已經用香薰過,聞不到半點血腥之氣。竹生生完,便已經由侍女們手腳麻利的給她迅速淨過身,換過乾淨的衣裳。只是她剛剛睡了一覺,侍女們唯恐她受風,把門窗都關得死死的,令她出了些汗。頭髮便有些貼在了面板上。
“阿七,幫我弄下頭髮。”她輕聲喚七刀。“別弄到毛毛。”
七刀便上榻,替她攏住頭髮。
他個子高,從他的角度,便能看到竹生烏髮如墨,耳後一片雪白,到頸子,到胸前,那雪白竟連成片,泛著牛乳般的光澤。鎖骨精緻,山丘弧線近乎完美。他的兒子臉頰與那圓丘緊貼,腮幫一鼓一鼓。殿中靜謐,能清楚的聽見他大口吞嚥乳汁的聲音。
因為竹生有孕,七刀又常在外,他已經空了許多時日。可是此時他心中卻生不出一點綺念。
他痴痴的望著哺乳的竹生,只覺得她的確與過去不同了,卻又有了一種從未見過的泛著奇異光輝的美麗。
原來是這樣嗎?因為她是一個女人啊。
她是女人,她是母親,所以她不可避免的變得內心柔軟了,失去了她最初的銳氣嗎?所以,她更願意用她的手溫柔的抱住他們的孩子,而不是去握刀嗎?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沒關係。就讓刀一直握在他手中吧。就讓他來做她的刀吧。
七刀從身後抱住了竹生,將竹生和孩子都圈進了他的懷裡。這一刻,他的內心是從未有過的充實。
他擁有竹生,擁有他和她的兒子,他彷彿擁有全世界。
為了他懷中擁抱的、擁有的,他願意化身做利刃,將擋在她面前的一切都劈開。他可以為她殺盡天下人。她不願意再舉刀,那麼她的金座,就由他來守護吧。
七刀把臉埋在竹生的頸間。竹生的氣味意外的好聞。
有淡淡的體香,有甜甜的乳香,還有一絲嬰孩的……尿味?混合在一起,成為了竹生的氣味。
這氣味喚醒了他久遠的記憶,那個面孔模糊、不知姓名的女人身上,也有這種氣味。而且她……溫暖,柔軟,就和竹生一樣。
七刀閉上眼睛,為自己此生能再次擁有這種柔軟和溫暖,溼了眼眶。
竹生側頭看了他一眼。
彷彿有兩個孩子,一個在懷中,一個在身後。她輕輕的拍著懷中的那一個,內心中清楚的知道,這一個出生之後,她和身後那一個之間,將發生一些必然的改變。
她藏起了嘆息,輕輕的親了親七刀的發頂。
七刀將她抱得愈發的緊了。
然而七刀這種擁有竹生和毛毛的美夢,很快就在無情的現實中幻滅。
身為國相的範深,總是會一次又一次,用語言,用行動,用那些絕色的美人來提醒他,竹生擁有他,而他……並不擁有竹生。甚至他和竹生生下的孩子,也不能隨他的姓氏。
竹生的身體幾乎是在三天之內就完全恢復了狀態,尋常孕婦該有的虛汗與惡露,她都沒有。因此三天之後,她便已經可以衣束整齊的接見臣子了。
最先被接見的,自然是國相。
當範伯常在她面前深深俯首的時候,竹生沉默了很久。
“阿七呢?”她問。
範相答道:“在他府中閉門自省。”
這個事情,範伯常從一開始就將七刀排斥在外。即便,他是這孩子的生父。在範伯常的眼中,所謂生父,其實就是給竹生提供了精子的人而已。
這一年,女帝產下皇子,範相面聖,陳請女帝為皇子及大澎皇室擇一姓氏。
無姓無氏,這天地間,有竹君一人獨一無二,足矣。一個國家的皇室,需要一個可以傳承下去的姓氏。這個姓氏,只能是屬於皇室的姓氏,而不是任何臣子的姓氏。即便這臣子是皇子的生父。
竹生不管有什麼心情什麼想法,她都知道自己必須做正確的選擇。當她還是一個人的時候,她可以任性,可以恣意。當她是一個君主、一個母親的時候,她失去了這種資格。
本是隻想在這個世界走一遭,恣意的過完一生的啊,怎麼短短十幾年,就生出了這許多羈絆呢?
人,果然是不能獨活於世的。
竹生輕輕嘆息,道:“你們已經擬好了吧?”
這種事,都是文人的工作。範深和那一群文人果然已經選好了,他將一張紙推了過來。
竹生開啟,凝目看去:“元?”
元,始也,本也,正也。
竹生早就有“神女”的稱號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