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想著,方沐陽卻覺得齊六更加顯得可憐。年幼喪母,在吃人不吐骨頭的宮闈裡頭長大,身邊一個知心貼心的人都沒有,能平安長大已經是不容易了,還得在外頭端著一張冰塊臉。不招惹麻煩,麻煩還要來招惹他。這孩子,實在是太不容易了。
就看他那張俊臉,日後肯定也會有少不了的麻煩,難怪他說大婚、建府都不是自己能做主的呢!
眼看日已西斜,桌上的菜餚都已經冷了,可齊六還是一杯接一杯地喝著。方沐陽也喝了不少,這會兒酒勁上頭,頭也暈了起來。可還是不見齊三轉來,只得叫來李會問:“你們三少怎麼還不回來?”
李會低頭答道:“三少之前過來了的,見您和六少正喝得興起,也就沒說什麼。先行迴轉了。”
得,原來這小子跑了!把個齊六留給了自己照料,他也真能放心,難道就不怕自己把齊六給賣了。
想完這茬,方沐陽自己都忍不住好笑,誰賣誰還不知道呢!這在大齊的京都裡頭。她能賣了大齊的皇子?這不是天大的笑話麼?
甩了甩頭,覺得有些暈乎,頭就被齊六給掌住了:“你別搖頭,搖得我也頭暈……”
方沐陽這會兒已經喝高了,也忘了那麼多顧忌,直接伸手把齊六的手巴拉下來:“別摸我,煩死了,正頭暈呢!”
齊六亮著酒窩湊過來,對著她的耳朵低聲道:“頭暈?我有法子治!”
溼熱的氣息吹在方沐陽耳朵眼兒裡,莫名就讓方沐陽覺得一股子燥意。她乾脆伸手一推,齊六沒坐穩,從凳子上跌坐在地上,嘴裡還嚷著:“頭暈呀,再喝兩口,絕對就不暈了!”
得。這兩位看來都喝高了。李會在旁邊瞧得分明,不禁有些頭疼。齊六在宮裡本來就不受待見,要是醉醺醺地回去,明天指不定還有多少難聽的話等著。他嘆了口氣,準備去叫兩碗醒酒湯來,誰知齊六竟然叫住了他道:“菜都涼了,叫換幾個熱菜來,今天我可得跟小方好好喝上一遭!”
聽聽,都叫上小方小方的了,這位可不是醉了麼?
李會想了想。還是領命去了。齊六的處境如何,他這跟在身邊的侍衛再是清楚不過了,齊六在宮裡,雖說記在李娘娘名下養著,可真能看得起他的沒什麼人。誰叫齊六的親孃是皇帝從外頭帶回來的美人呢?到底什麼來歷沒人知道。不過大傢俬下里都傳說那位美人是出身伎樓,上不得檯面的女伎罷了。
一進宮,就給封了嬪,不知惹了多少人的妒恨。好在那位生下齊六就去世了,沒遭什麼罪。只是可憐齊六,連親爹皇子老子都不怎麼待見,宮人們更是捧高踩低的,哪裡會真心以待?
尤其這幾年,就更加明顯了。
大齊的皇子,年滿十二歲便搬離內宮,十五歲便可出宮行走,根據各自的才能分派職司。可齊六到了十五歲上頭,什麼職司也沒有,還是三皇子開了口,才給指了件事情去做。結果事兒辦得不合皇帝的心意,直到現在,五皇子都領了六部的職司了,齊六還是一件正經事情也沒有,成日閒散著。
跟著這樣的主子,別人都說李會倒黴。可李會卻覺得主子可憐,難得今天能松泛一日,左右天色也晚了,倒不如讓齊六盡興一回。左右一日不歸,也是齊三約出來的,萬事自然有齊三擋在前頭。
想到這節上頭,李會便照著齊六的命令,重新叫廚下整治了幾個清爽的小菜,拿了酒過來。
方沐陽只覺得渾身輕飄飄的,可看著眼前的事物卻更加清晰。小菜果然美味,可酒卻沒了酒味,一仰頭一杯下去,絲毫沒覺著有什麼不妥。只是齊六靠得太近,讓她覺著有些熱。
齊六早就蹭到了方沐陽旁邊坐著,勾著方沐陽的肩膀,一副哥倆好的樣子,端著酒杯一仰頭就是一杯。
嘴裡還在絮叨個不停,可他說的什麼,大概他自己也不怎麼清楚了。
李會見這兩人都醉得很了,只得吩咐薈芳館將平日待客的廂房收拾兩間出來,送這兩位爺先去安置。天色已晚,就是趕回去,這會兒宮門也落了鎖,反倒招人閒話。
於是方沐陽起了身,齊六也踉踉蹌蹌地跟了上去,拉緊了方沐陽的手,繼續小聲絮叨。
到了門口,齊六卻突然身形一正,回頭冷著臉朝李會道:“我跟小方聊天,你站遠些!”
李會這會兒吃不準齊六到底是不是醉了,只得遠遠地守在廂房門口。夜色漸深,也不見齊六出來,倒是有些叫人面紅耳赤的聲音傳了出來。這下李會更不敢進去了,自己在偏院尋了個耳房和衣臥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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