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地抬起頭,手中的繡花針一偏,刺破了自己的手指。
“你……你怎麼突然闖進來了?”少女連忙將手裡的繡品推到一邊,眼底含著一絲慌張,將音量壓得極低,“我……”
墨流這才看清桌上點著一盞煤油燈,燭火昏暗,只照亮了這一方桌椅,難怪從屋外看時,他並未發覺房裡點著燈,還以為少女早已睡下。
“半夜三更,你又是在做什麼?”墨流本就藏著心事,此時忽然看見當事人就俏生生地坐在面前,表情無措,臉頰因緊張而飛上薄紅,頓時無法再保持淡然。
少女雖單純,但也能輕易聽出他話裡的不虞。
“我……”她猶豫了一會,小聲解釋,“我這帕子還差一點就繡好了,可是姐姐不喜我熬夜,所以我就……”
墨流皺著眉:“所以你便半夜起來,偷偷摸摸地做?”他嚴厲起來,本就清冷的臉上更是無甚表情,令小心翼翼偷瞄他的少女嚇得一抖。
“我很快就做好,馬上就去休息……”她無力地辯解。
都什麼時候了?她到底知不知自己的處境有多危險,竟然還掛心這些無用的東西?
墨流內心的火氣透過他越發冰冷的聲音表露出來:“你日日忙活這些,又有何用處!”
少女望著他,目光清澈,一眼就能望到底:“自然有用。明日是姐姐的生辰,可我只有這一項活計拿得出手,便想著定要用心完成,待明天送予她作生辰禮物。”
“你……”墨流愣住了,他仔仔細細地打量了少女一會,發現她在提到阮珺玥的時候,目光裡是滿滿的親暱與孺慕,語氣無比輕柔,頓時心頭一澀。
難怪最近一段時間她都捧著帕子日夜不停地繡著,原來如此……可是在這酸澀之下,墨流心頭的怒火非但沒有被澆熄,反而越燃越旺。
侍月待阮珺玥自然是好得沒話說,可阮珺玥呢?
明明知道眼前的少女活不久,註定要為她而死,但卻依然能若無其事地作出一副好姐姐的模樣關懷備至,哄得侍月感激涕零,這種行為,這份居心——墨流大步繞過桌子,俯身抓住少女纖細的手腕,用力之猛差點將她整個人從椅子上提起來:“她在騙你!”
一向淡然出塵,仿若不食人間煙火的神醫頭一次拋卻了冷靜。
他將少女的手腕攥得極緊,脆弱的骨頭在他的手下發出陣陣哀鳴,但墨流氣在頭上,竟然忽略了那一剎那少女臉上痛苦的表情。
“放開……”少女發出微弱的抗議,但她的這點掙扎無異於蚍蜉撼樹,對墨流產生不了絲毫影響。
“你就是為了替她解毒而生的,阮珺玥一直在討好你,你沒發現麼?”墨流輕鬆鎮壓下她的反抗,凝望著她的雙眸中燃起闇火,“你以為她是真心實意把你當作妹妹?”
少女咬著唇,牙齒在殷紅的下唇留下一道明顯的印記,墨流的視線便不知不覺被這淺淺的印痕吸引,釘在她唇上無法挪開。
“你對她好,得到的結局不過是一個死字,她欺瞞你這麼久,你就一點也不介懷?”墨流語速越來越快,他寬袖一甩,一道勁風從掌中揮出,轉眼間將少女之前放置在桌上的布帛撕成兩半。
她辛辛苦苦做了大半月的帕子,就這麼給毀掉了。
少女坐在椅上,在聽見布帛撕裂的聲音時,眸子微微睜大,眼底閃過一絲驚訝,但很快又恢復平靜。
“為何不言語?”她太安靜了,這反常的態度令墨流陡然升起不安之感,為了將這不妙的感覺從腦海中驅出,他下意識又將少女的手腕攥緊。
少女輕嘆一聲:“你早就知曉真相,可到了這時,才選擇告訴我,這與欺瞞有何區別?”
墨流立時呆住。
只聽少女不緊不慢地繼續說道:“你說姐姐騙我,可同她一起欺騙我的,不也是你麼?”
墨流猛地鬆開牽制她的手,面上罕見地浮現出茫然:“這並不同……”
少女心平氣和:“在我看來,並無不同。”
她將那兩片被撕裂的布條拾起來,重新拿起繡花針,打算將它們拼接在一起:“若沒有別的事情,還請你離開吧,我還有活要幹。”
“你不介懷?”墨流不敢置信,他都講得那麼清楚明白了,為何不生氣,為何不去跟阮珺玥對質?
“驚訝的話,的確是有的。”少女點點頭,並無隱瞞,“我從來都知道,我能活到現在,是託了姐姐的福。”
什麼?
墨流這次是真的震驚了。她……難不成一直都清楚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