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久,看著瘦伶伶的,也就十六七歲的樣子,也沒什麼武人的氣勢,弱弱地道:“……我沒有說都。”
“你這是承認說了!”舉子咄咄逼人,“我等好好在做文章,哪裡得罪著你了?你要出言詛咒?”
他說話時手一直抓著兵丁的衣襟沒放開,小兵丁叫他拎得不舒服,也有點脾氣上來了,道:“你們做文章我管不著也沒想管,但是你們堵在大街上,擋著路了。”
這一隊巡城兵丁的頭目原本走在最前,此刻皺了皺眉,走回來道:“這小子才當差,嘴欠了些,相公雅量,別和他計較罷。”
頭目知道有些舉子難纏,說這話已是示弱了,誰知那舉子卻不肯罷休:“就是我們一時不妨,佔了些街道,他就能詛咒我們全都落榜了?假如我真應了這詛咒,我的前程他賠嗎?他賠得起嗎?!”
司宜春在旁聽著不禁翻了個白眼:“至於嗎?訓兩句得了,這麼沒完沒了有什麼意思,一個巡城兵丁還能保你個進士不成。”
蘇長越走在外側,當時與那兵丁擦肩而過,他原不欲管這閒事,因小兵丁的嘴確實欠了些,但見那舉人上綱上線到了這地步,忍不住了,出聲道:“我聽清楚了,他說的是九成,原也沒有說錯。”
舉人怒目瞪他,冷笑:“要你充什麼好人?都九成了,和‘都’有什麼區別?你這意思,倒是我還冤枉他了不成!”
……
同他鬥文的另一邊的舉子們鬨笑起來,同他站在一邊的同伴們也面色古怪,終於有一個出了頭:“志柏,我們這回應考的有三千多人,照往年看,最終上榜的大約在三百名左右,十取其一,不幸落榜還鄉的可不就是九成嗎?”
這出頭的是個熟人,正是會試那晚接司宜春話要排在他之前的那個舉人,三十來歲,名喚甘修傑,南直隸金陵人氏。
那舉子臉色一下漲了個通紅:“……哼!”
居然賭氣甩手便走了。
被晾在當地的甘修傑無奈攤手:“志柏這脾氣——好罷,我又得罪了他一回。”
“這等心眼比針尖大不了多少的人,得罪他又怕什麼!”司宜春接話。
被這一打岔,文也鬥不下去了,兩撥人馬意已闌珊地分別散去,巡城兵丁們乘勢也忙走了。
甘修傑落在最末,向蘇長越等三人拱拱手:“告辭了,叫他們拖著我鬥文,鬧得我現在飯都沒吃,我得趕著去祭五臟廟了。”
司宜春忙邀他:“甘兄,我們也正要尋地方吃飯呢,一起便是,我請客!”
甘修傑跟先那幫舉子本也不是很熟,猶豫片刻,便欣然應諾,脫離了他們跟蘇長越等混到了一起。
四人尋了個酒樓雅座上去,考生們湊到一起,話題繞來繞去總免不了又繞回會試上去了。
司宜春張口就道:“我可比你們都有把握。”
梁開宇鄙視地斜他一眼:“因為你跟文聖許了願?”
司宜春哈哈拍他的背:“知我者,梁兄也!”
甘修傑笑道:“那看來我的把握也不小了。”
說笑一通,酒菜上來,幾杯酒下肚,話匣子就更開啟了,蘇長越敬了甘修傑一杯,謝他先前出面幫腔,誰知甘修傑卻苦笑著連連擺手:“唉,不提不提,該我向賢弟道歉才是。才剛那個,是我妻弟,家裡的一根獨苗,被慣壞了,又加上新近才喪了妻,脾氣就更暴躁了些。”
原來還有這層淵源,三人明白過來,怪不得甘修傑先和那舉子說話的口氣不像一般友人。
司宜春的竹箸停了停:“甘兄,我記得似乎你也——?”
甘修傑嘆了口氣:“對,拙荊三年前便亡故了。”
司宜春是嘴快,問出來之後就後悔了,不該戳人家的傷心事,忙道:“逝者已矣,甘兄也不要多想了。待這科考出,金榜題名,想續娶什麼樣的淑女都行,到時必是否極泰來了。”
“哪裡哪裡。”甘修傑連連擺手,“先那話不過玩笑,十中取一的機率,我們隸屬南榜,這中率又更低,除非文曲星下凡,否則誰敢言自己必中?我已這把年紀,又喪過偶,淑女云云,更是不敢妄想了。”
司宜春詫異道:“甘兄今年不過三十四五,正值壯年,哪裡來的這番感嘆?便是現在要續絃,從門當戶對的人家裡找個閨女也不難吧?”
三十多歲的男人是大了點,然而身上背了舉人功名,又不同了,那些待嫁姑娘們找個年歲相配的少年容易,但如何能保證這少年過個十年八年就必定能中舉?鄉試的難度可一點也不亞於會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