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某可忍不住要妒忌了。”
臉微微一紅。不過他看人倒準。
知道瞞不過他,微微一笑,帶著三分諷刺,答道:“你以為他是誰?自然是朝廷裡派來監視我的。你們一封書信送過來,指名道姓要見我姓潘的,還不許帶無關閒人,你說其他人會如何猜測?自然要派個精細伴當,確保我這個婦道人家‘不辱使命’啊。”
那封信確實極有挑撥離間的力度。只是史文恭沒料到,短短兩三個月內,她潘六娘在東京城內連辦大事,聲望如日中天,無人不服。因此大家接到那信,頂多是覺得兀朮對她有不軌之心,卻沒人懷疑她有通敵嫌疑。
史文恭見她不客氣地點了出來,無奈笑笑,毫無悔意:“是小人疏忽,娘子恕罪。”
忽然走近一步,眼神一暗,低聲說:“既然姓秦的並非娘子心腹之人,那麼明日,咱們……還是假裝互不認識?”
她驀地站起來,說道:“你再胡鬧,我真要後悔識得你了!”
史文恭下巴微微一揚,難得的沒對她低聲下氣,冷然反問:“我如何胡鬧了?”
月光忽明忽暗,遠處大軍中篝火漸熄,只有一簇簇火把的亮光,猶如螢火蟲一般款款而行。那火焰沒有溫度,燒到哪裡,便會用死亡吞噬一切。
她指著點點火光,低聲說:“你忘了當初金國人差點把你坑死!你忘了你說過,選錯了合作的人!風水輪流轉,眼下他們勢頭正旺沒錯 ,但你難道真要不計前嫌的輔佐那個兀朮,把個大好中原打個七零八落,血流成河,才算滿意麼!史大將軍,史大元帥,算我斗膽求你,看在以往咱們也算做過朋友的份上,不求你能出手相助,只求你袖手旁觀,莫要助紂為虐就好了!”
已經見識到三十萬常勝軍的實力,倘若此時與東京開戰,不僅城池凶多吉少,更是她多少辛苦努力付諸東流,多少新朋舊友白白喪命,歲月靜好的美夢擊個粉碎。說著說著不覺動情,鼻尖一紅,噙一泡淚,伸手揉掉。
別過臉去,模糊看著亭柱上一行行遊人題字,什麼“首善京師,灼於四方”,什麼“日暖風和近,煙雨亦醉人”,忽然看到一句蘇學士的“但願人長久”,終於抑制不住,哭出聲來。
史文恭面容微動,不由自主伸出右手來,似乎是想拭她的淚,指尖停在半路,見她微微一縮,還是轉向,抹掉了“但願人長久”上面的灰。
低聲問:“原來娘子……確實是曾把某人當朋友的?”
她哭不兩聲,想起自己的肩負使命,吸吸鼻子,淚咽回去,點點頭。
“可你似乎從未把我當朋友過。人各有志,我不強求。但……”
史文恭慢條斯理擦掉手上的灰,打斷她。
“的確。史某從來不敢奢求做娘子的朋友。清河潘六娘,對某來說……只是恩人。”
她剛想說“你報恩也報了,這事兩清”,史文恭卻好似預料她要反駁,微微提高聲音,問她:“難道娘子以為,我千里迢迢的率軍前來,是來恩將仇報的?”
她不為所動,“你攻佔我城池,殺傷我兄弟,輔佐我強敵,若這都不算恩將仇報,那世上就沒有忘恩負義之人了!”
史文恭沮喪搖搖頭,笑道:“娘子氣糊塗了。若我真的恩將仇報,今日盡佔優勢之際,又為什麼同意了和談,為什麼偏偏邀了娘子你,又為什麼在正式談判之前,將娘子約出來說話呢?”
這還不簡單。先給我一個下馬威,再向我炫耀你如今多麼風光無兩唄。
這是氣話,明智地壓下不說,虛心求教:“為什麼?”
史文恭雙目一霎,似笑非笑,微俯下身,幾乎是耳語般的,對她說了三句話。
“四太子剛愎自用,喜歡攻佔而不願守成。燕雲河北諸州雖然被我們打下了大半,但貪多嚼不爛,並未派太多兵力駐守,要丟也很容易。”
“二太子宗望的兵馬受阻太原,至今尚無建樹。四太子領兵之後,直撲汴京,也有與兄長比賽較勁的意思。其實並無經營此城的能力。”
“金主完顏晟,是阿骨打之弟,四太子、二太子的親叔父。由於長期征戰,體漸衰弱,欲立己子為嗣,遭到諸宗室、重臣的反對,眼下尚在僵持。”
停頓一陣,等她一字一字的記住了,見她眼中發出些微驚喜,些微迷惑的光。
手指拂過她衣袖邊緣,聲音再輕:“還有什麼要知道的?”
第289章 鬥兀溫
潘小園懷疑自己聽錯了。悠悠的尾音在她耳邊晃; “還有什麼要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