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紡錘,連耳朵根子都不帶動一下。另外一條簾子悄悄掀開小縫兒,後面閃著幾張興奮好奇的面孔,眼睛裡是瞧不夠的熱鬧。對面銀鋪裡探出個圓臉婦人,一副瞭然的神情,轉頭跟後面的丫頭竊竊私語,不時偷偷笑著。
新搬來的武大娘子招蜂引蝶,又不是第一次了,看她那張俏臉兒紅的!被撩到了吧!叫她穿那麼窄的衣裳!
猥瑣不堪的眼神,蒼蠅鼻涕一般粘在她身上,偏生那幾個流氓自得其樂,餘光看到街坊們無人制止,更是有恃無恐。武大娘子越是尷尬無助,越是讓他們心滿意足。
“哈哈哈,小娘子快回去罷,你家老公在床上等你呢!哈哈哈哈……三寸丁谷樹皮……”
潘小園走也不是,回也不是,簡直快忍不住罵人了,但不能出聲……一旦說出什麼奇怪的詞,自己可就完了……
那紡線孕婦終於後知後覺地聽見什麼異動,凳子往前挪了挪。但馬上裡間就有人大聲呵斥,讓她別亂看熱鬧。那孕婦慌忙拉了簾子,回去了
武大終於鼓起勇氣邁出一步,一張臉脹得通紅,使勁扯著潘小園衣袖,眼裡露出乞求的神色。
那幾個流氓呢,等的就是要看美女和侏儒手拉手腰並肩,居然開始吹口哨了。
潘小園覺得自己眼淚快出來了,一時間想不出什麼應對之策,只得裝作什麼都沒聽見,隨著武大進了屋。心裡頭憋屈,手上用力,砰的一聲,把嘲笑和口哨關在門外。
儘管知道被猥褻的物件並非“自己”,可心裡仍是說不出的委屈。原來的潘金蓮有多風流,已經不重要。如此姣好的姿色,配了武大這樣一個三寸丁谷樹皮,本身就是她的原罪,任憑誰見了,都會忍不住評頭品足,生出各種聯想。而街坊鄰里本就看不起武大,更瞧不起她,樂得瞧個熱鬧,誰願意幫她說話?
來不及感慨世道不公,便看到一盞熱茶端在了自己面前。一低頭,那茶杯後面是一張方方的醜臉,小鬍子翹著尾巴,眉毛耷拉著,帶著討好的笑。
“娘子消氣,吃茶。”
潘小園一怔,不由自主地接過來,道了聲謝。
武大聽到她一個“謝”字,又露出昨天那受寵若驚的神色,連聲道:“娘子說什麼話,娘子不惱我,我已是知足啦。”
潘小園吃一驚,趕緊嚥下一口茶,“我、我怎麼惱你了?”
武大訕訕道:“以前被閒人說嘴的時候,娘子不是每次都要把我罵一頓嗎?我知道我沒用,娘子可以罵我……”
潘小園怔了好一陣。原先那個潘金蓮暴躁得可以!不過,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大好青春和這麼個人拴一輩子,誰不怨呢?隔三差五就有一幫要多猥瑣有多猥瑣的閒漢,在門口怪里怪氣的騷擾,王八才能忍!
眼下自己不過是初來乍到,對武大,也是同情多於厭惡。然而誰知道三年五載過去,自己會不會被折磨成原主潘金蓮的樣子?
只聽武大又鼓起勇氣,跟她講道理:“娘子,外面街上亂,以前我就叫你別多出門,你看,招惹多少是非……你、你生得這麼好看,可不是讓外面的渾人胡亂看的,是不是?”
言外之意,娘子你這副樣子,出門也是撩人,待在家裡,只讓我做丈夫的瞧,不是很好嗎?
這番話像是在他心裡翻來覆去好久了,吞吞吐吐的的說出來,頗有些一家之主的模樣。其他人家裡,丈夫都應該是這樣對妻子說話的吧?
潘小園不敢苟同這樣的價值觀。直載了當的一句話噎了回去:“大哥,奴這幾日也想通啦,與其這麼彆扭著過日子,不如大家都放手,落得乾淨,咱們……”頓了頓,祭出了寫小說時的常用句式,“和離!你與我一紙休書,咱們好聚好散,也免得多少是非口舌。”
說畢,拿出氣場,目不轉睛地盯著武大。
武大卻像燙了一般,一下跳起來,連連擺手,道:“你你,你又來了!不成,不成,那怎麼成!……”
潘小園心中一動,敢情她不是第一次提離婚了!
武大還在絮絮叨叨的說:“我活了三十歲,才討到娘子這麼好的媳婦,那是、那是前世修來的福分,你看我都這樣了,再沒個繼承香火的,以後都沒臉見祖宗!娘子你可憐可憐我……我、我為了給你治病招魂,花了……花了……”
潘小園狠下心來,轉頭不去看他可憐兮兮的眼神,踱開幾步,道:“可憐你?誰可憐我呢?”
武大拙於言辭,翻來覆去的也就這麼幾句話,見說不動她,慢慢居然也強硬起來,上去拉住潘小園衣襟,好像生怕走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