配合著那句打趣,透出八分率性頑皮。
她旁邊的幾個小弟、一個小女孩、還有張青孫二孃,一時間似乎都變成了沒有顏色的木頭人。只有中間那一個是彩的,活色生香的,帶著溫度的。
當然這只是一眼掃過的印象。武松自己想了想,只覺得她好像比平日更漂亮些個,難道是喝了酒的緣故?
以他的揍性,自然是想破腦袋,也不能理解“薄施粉黛”這四個字的效果。
忽然又想到,眼下她自己這個小宿舍,連房帶院,倒是佈置得挺有情懷;可剛上山那會子,蹭他宿舍的時候,屋裡似乎是家徒四壁,從沒擺過那麼多花樣。搬家的時候,收拾出兩個包兒,一拎就走了。
敢情一開始就沒打算在那兒長住。
武松再看她的眼神,就免不得有點幽怨。好在他心胸寬廣,也不至於為了這點小事記恨多心,徑直走到桌子前面,揀個凳子,坐在客位。
潘小園擺足了主人的譜,邊笑邊招呼:“張大哥,你們也都坐啊!別站著!噯,凳子少一個,肘子,去隔壁借!”
肘子馬上出門去借。董蜈蚣卻討好地笑道:“這個,既然大哥大姐們歡聚,我們這些做小弟的,也……也可以不上桌,嘿嘿……”
馬屁拍得是挺到位,旁邊肘子肥腸卻同時一愣。這算是把他倆也代表了?
潘小園立刻斥道:“讓你們上桌就上桌!嘰嘰歪歪做什麼!”
張青也笑道:“過去咱們不也都一起喝酒,怎麼現在反倒拘束起來了。”
肘子肥腸這才興高采烈起來。到隔壁去借凳子,回來的時候,後面跟著個魯智深。大和尚愛熱鬧,聽著這邊歡聲笑語,又聞見一些誘人的氣味,忍不住自己跑來了。一看在座的有三個女的,又有點愣,大臉一僵,表情似乎有些後悔。
孫二孃笑嘻嘻地招呼:“喲,師兄,少見少見,坐下來熱鬧熱鬧啊?”
魯智深跟孫二孃喝酒沒問題。孫二孃旁邊的那兩位“孤兒寡母”,他可就有點犯怵,總覺得這倆嬌滴滴怯生生的小丫頭,尤其是那個年紀大些兒的,眉眼中雨恨雲愁,怕是喝著喝著就得委委屈屈的哭起來。
正踟躕著,聽武松笑道:“既然師兄來了,就賞臉喝一杯。小弟明日要在校場獻醜,這些朋友是擺酒給我壯膽的。你若不嫌,也留下來給我鼓鼓勁兒。”
這話說的,給了魯智深一個大臺階。大和尚當即笑道:“鼓勁兒?你小子還用鼓勁兒!沒的埋汰灑家!——唔,喝你杯酒,明兒好好打!”
潘小園早就斟好一滿杯羊羔兒酒,武松接過去,遞給魯智深。魯智深一口喝掉,就差連杯子也倒進去了。眼睛一閉一睜,回味無窮。
“這酒倒是有些滋味……”
但既然說了不湊熱鬧,大和尚也只好喝完酒就告辭。嘴上說灑家走了,腿腳卻很誠實地釘在原處,眼睛還直勾勾看著那羊羔兒酒罈子。武松免不得又敬了他一杯。
一杯一杯復一杯,魯智深一口氣喝了半罈子,心滿意足地打道回府了。
武松把那杯子放回去,不太敢看潘小園哀怨的眼神。
院門一關,剩下幾個俗人,相互看一看,嘻嘻哈哈的入座開席。不認識的互相認識一下,譬如董蜈蚣開始大呼小叫地和張青孫二孃套近乎,貞姐拜了武松武二叔,孫二孃瞧著桌子一樣樣精緻的小菜:水晶鱠、蓮花鴨、蔥潑兔、芥辣瓜旋兒,羨慕得眼睛都直了,挑一筷子,放入口中咂摸咂摸,猜裡面的配料。
酒過三巡,潘小園笑嘻嘻地開口:“今兒把大家請來呢……”
原本只是請武松,但她深深地知道,若是再冷不丁擺一場孤男寡女同桌喝酒的戲碼,武松估計連門都不敢進。那“半盞殘酒”把倆人都害得不淺,她不打算來個兇案重現。
至少也得先鋪墊一下。
這才把小弟們和貞姐兒拉來一起湊熱鬧。武松顯然也防著這一點,於是非常大方地叫來張青夫婦一起蹭飯。
但就算是蹭飯,怎麼著也得事出有因。潘小園接著說:“把大家請來,只是因為……嗯,今兒是十五,不是什麼特殊日子,不過一個月只有一回,也算是難得。你看這圓月當空,皎潔徘徊……”
一面說,一面往上一看,那月亮遮莫是剛剛被她誇得羞澀了,不聲不響地躲進一片雲後面,隻影影綽綽的散出光來。
張青和孫二孃互看一眼,聽著她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臉上浮現出迷之微笑。
武松親臨東溪村酒店把他夫妻倆請過來,總不至於真的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