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有點像鐵鏽味,仔細分辨又有些許鹹腥。
接下來的場景趙瑾月抬頭一瞧差點嚇得跌坐下去,趕緊在袖中一掐手背才勉強定住神。
她佯作冷靜地看著幾步外的人,心驚得連呼吸都停了半晌。
那個人被從房樑上懸下來的鎖鏈拷著雙手,兩條鎖鏈倒都不算太高,但他早已無力站立,在身子下墜帶來的扯拽下,兩隻手腕都在鐵環中被磨得血肉模糊。
原該是白色的囚服已被縱橫交錯、深淺不一的血痕印滿。
他的頭髮披散著,從縫隙間,趙瑾月勉強看到了一張低垂著的毫無血色的臉。
這副樣子說是形如鬼魅也毫不為過。
太子妃也好,皇后也罷,趙瑾月從前哪兒見過這個?她一時間當真是毛骨悚然,背後一層涼汗寒涔涔地浸出來,心跳起來好像就再放不下去。
旁邊的獄卒倒很從容,一盆冷水潑過去,那被吊在那兒毫無知覺的“鬼魅”頓時猛烈一震,在幾分輕咳中一分分抬起了頭。
很快,那雙空洞的眼睛定在了趙瑾月面上。
視線相觸的那一剎趙瑾月很想轉身逃走,腳下卻定定地使不上力氣。
接著趙瑾月發現那雙空洞的眼睛裡透出了一種情緒難辨的笑:“陛下來了。”
他身子太虛,以致於聲音也很低,趙瑾月剛將自己從恐懼中拔出就生出了一種不太理智的憐憫,這種憐憫令她下意識地走近了兩步:“有什麼事,你說。”
他無力地再度垂下頭去,嗤笑了聲:“臣欺君了。”他說。
趙瑾月一怔。
“臣只是有話想當面問一問陛下……臣想死個明白。”他委頓在地上沒再看她,“臣十二歲被送到盛國,十七歲與陛下完婚。相識十年,成婚五年,臣從未有過半分異心。”
趙瑾月心裡輕搐,又思量起了他不肯認罪的事。他疲憊地緩了口氣,繼續說:“陛下與虞國開戰所以不能容臣這個虞國皇子在此當元君,臣也明白。但是……”
“臣做錯了什麼,讓陛下這麼恨。”他艱難地又抬了抬頭,“恨到非讓臣親口認下這麼不堪的罪名?”
趙瑾月被問得懵住,不是因為她對這些一無所知,而是因為即便已然知悉一切,她也仍舊答不了這個問題。
記憶夠多,但仍是沒能給她理由。
她被問得啞口無言。
“陛下就直接殺了臣。”他復又輕輕地笑了一聲,“臣死之後,罪名任由陛下去安。”
“但您要臣自己認罪,臣沒做過的事,臣不認。”
此句之後,趙瑾月面前一下安靜了下去,原已虛得很輕的呼吸聲都變得更輕。旁邊的獄卒反應機敏,一見情形不好,忙端起參湯給他灌了下去。
趙瑾月呆立在那兒看著這一切,打了結的思緒半晌都緩不過來。
他大概真的是無罪的——這個念頭在她腦海中迴盪不停。
原本生活在這裡的那個“趙瑾月”,或許就是在按自己的喜怒來決斷事情而已。
否則她為什麼無法從記憶中找到一個真正站得住腳的原因呢?
趙瑾月心亂如麻。
她曾經的皇后的位子大概和這個“元君”差不多,她也並不算是一個好皇后,起碼不得聖心。
但即便是那樣,沈晰也依舊對她禮待有加,她再不得寵旁人也不能踩她。後宮嬪妃也好外命婦們也罷,在她面前都畢恭畢敬的,她更不曾落入過這樣毫無尊嚴的境地。
現下,她卻在面對這樣一個人。
和沈晰比起來,這裡同樣在當皇帝的“她”真是糟透了。
她甚至覺得,就算是和從前的自己比,現下也同樣是糟透了——從前的她再怎麼糊塗也心存憐憫,不會只因個人喜惡就對旁人橫加折磨,但現在……
眼前的這個人她都不敢多看。
。
一天一夜之後,安珏在渾身的痠疼中緩緩轉醒。
在牢裡待了兩個月,他已習慣了睜眼便是昏暗,乍然刺入眼中的白光令他驀然一怔,又茫然地繼續睜開眼睛。
侍立在門邊的兩位年輕宮侍立刻相視一望,一個提步出了門,另一個走到了他床邊:“常侍,您醒了。”
安珏又看了看四周,遂淡漠地看向了他:“鸞政殿?”
“是。”宮侍低眉順眼地躬身,稟說,“昨天陛下將您從刑部帶了回來,讓您好生養著,太醫已來看過了。”
安珏抬起手腕看了看,太醫是看過了。手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