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出現了一道白色的身影。
男子身穿月白色的衣衫,面如冠玉,手持玉笛,只這般隨意坐在屋簷上頭便又多了幾分灑脫的味道…耳聽著這話,他是微微垂下了眼睛,待瞧見底下負手而立的那道黑色身影便輕笑道:“傳言晉江樓真正的樓主是一位年輕人,往日我不信,如今我卻信了。”
他的聲音溫潤,面上也帶著一抹溫和的笑意:“只是——”
白衣男子一面說著話,一面是又半傾了身子朝人看去,語氣帶著幾分說不出的好興致:“這大好月色,你不去你的晉江樓待著,為何要在此處攔著我的去路?難不成…”他說到這便又抬了眼朝那官道看去。
大抵是因為坐得高的緣故,他倒是還能瞧見幾分那輛馬車的身影。
等到那輛馬車徹底瞧不見了,他才又收回了眼朝那個玄衣男人看去,是又一句:“那位榮國公夫人,樓主也識得?”
玄衣男人耳聽著這話也未曾說話,他只是掀起了一雙眼簾朝屋簷上的人看去,金色面具之下的那雙眼睛幽深得就如古井一般,他便這樣半仰著頭負手立在這條小道上,而後才看著人淡淡開了口:“都說棲雲山莊是江湖有名的名門正派,卻不知梁少莊主怎得也學得那宵小賊子行出這樣的事來?”
他這話一落,卻是又過了一會才看著白衣男子淡淡說道:“這裡不是江湖也不是你的棲雲山莊,梁少莊主行事還是要謹慎些才是。”而後,他也未再理會男人,只是提步往外頭走去。
月光打在他的身上,憑得卻是又多添了幾分冷清。
那先前被稱呼為“梁少莊主”的白衣男子眼看著人離去的身影,未曾開口也未曾動身…他仍舊好整以暇得坐在屋簷上,手握玉笛,眼中的興致半點也未曾減少。
…
沈唯回到榮國公府的時候已經快到亥時了。
她由墨棋扶著穿過小道,剛要往東院走去便瞧見站在小道上的陸起淮…沈唯眼瞧著他的身影便停下了步子,身側的墨棋見她停下步子便也跟著一道看了過去,眼瞧著陸起淮,她便恭聲喚了人一聲:“大公子?”
陸起淮聽到身後傳來的聲音便轉身看來,見是沈唯,他卻是一怔。
不過也只是這一會功夫,他便朝沈唯那處走了過去,待至人前,他是如常朝人拱手打了一道禮,而後是與人恭聲說道:“母親回來了。”
沈唯聞言便輕輕“嗯”了一聲,口中是問道:“大夜裡的,你怎麼待在這?”
“先前多用了些東西便出來走走…”陸起淮的聲音很是溫和,就連面上也帶著舊日的笑意,只是在瞧見沈唯那半片被茶水沾溼的裙角時卻是一愣:“母親怎麼了?”
沈唯循著他的目光看去,她今日穿得本就是素色衣裙,因著被茶水沾溼的緣故,那白色的裙角上頭便沾了黃色的汙漬…她倒是不覺得不自在,聞言也只是說道:“先前不小心碰到了,沒什麼大事。”
等這話一落——
她是又跟著一句:“夜深了,你明日還要上朝,早些回去歇息。”
陸起淮聽她這般說道自是忙應了一聲,眼瞧著沈唯被墨棋扶著越走越遠,他才站直了身子…此時沒了旁人,他面上的神色便也不似先前。
頭頂的月色被雲層遮掩了大半,兩側樹上掛著的大紅燈籠也被風打得搖晃不止,而他的面容也因為光線的不清晰而變得有些晦暗不明,唯有一雙眼睛仍舊在這黑暗之中清亮的厲害。
陸起淮便這樣負手立在這小道上,眼看著沈唯的身影,他眼中的神色有些晦暗不清。到底當日在西山寺中發生了什麼?那個梁令岳又為何會找上她?
還有那本賬冊上的演算法——
那樣的演算法就連樓中最老道的賬房先生都覺得稀奇,到底…她的身後還藏著多少事是他不知道的?
陸起淮想到這些,眼中的神色變得越發幽深起來。
沈唯總覺得身後有人在看她,而這樣的視線就和先前在官道上那個玄衣男人看過來的眼神一模一樣。她皺了皺眉,到底還是停下了步子朝身後看去。只是此時大紅燈籠被風打得搖晃不止,本就不算明亮的小道也越發變得昏暗不止,而原先立在那處的陸起淮也早就沒了身影。
墨棋見她停下步子便也跟著一道止了步子,她隨著人的目光往那處看去。只是瞧了許久也未曾瞧見什麼。
她思及此便輕聲問道:“夫人,怎麼了?”
沈唯耳聽著這話倒也未曾說道什麼,她是又循了一眼四周,而後才收回了眼,口中是淡淡說道一句:“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