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走到院門外才停住,她低頭看著手中的信符,咬了咬唇,最終還是將它放進了腰間荷包,然後走進院子。
陸離站在階前,看到她便微笑著伸手:“柳梢兒。”
柳梢道:“你不練功啦?”
“不練了,”陸離道,“時候這麼早,我帶你出去玩好不好?”
柳梢望了眼天邊的斜陽,點頭:“好啊。”
。
東海畔漁村,落日餘輝撒在道路上,映照二人身影。
大手拉著小手,優雅的男人彷彿剛從古舊的畫卷裡走出來,渾身沉斂之氣,身旁嬌俏的少女卻鮮活得如初開的花朵。
村內炊煙裊裊,不時有村民談笑而過,路邊茶鋪老闆高聲叫賣,夾雜著遠處鐵匠鋪裡“叮叮噹噹”的聲音……迎面一對夫婦歸來,妻子荊釵布裙,手提竹籃,邊走邊拿帕子給丈夫擦汗,丈夫穿著粗布短衣,扛著漁網和裝魚的竹筐,臉上掛著愉快的笑。
沒有武道的放縱,沒有仙門的冷清,處處是平凡生活氣息,如此溫暖。
耳畔,他的聲音更加溫暖。
柳梢側臉看他。
夕陽為那蒼白的臉添了幾絲溫度與光彩,再和聲音裡的溫柔一起,盡數融化在那雙水精般的紫眸裡。
路旁有賣魚的,大木盆裝滿水,裡面放了好幾條魚。
柳梢彎腰拎起一條魚仔細瞧了瞧,猛地丟到他懷裡,看著魚在他身上蹦,不由得開心大笑。
陸離不慌不忙地用兩根手指捏住魚尾巴,提起來要往她衣領裡塞。
柳梢尖叫著躲閃。
兩人鬧作一團,那條魚早已經滑到了地上,在塵土裡掙扎蹦跳。柳梢瞥見漁民不滿的目光,忙止住笑,拉著陸離的袖子吐了吐舌頭。
“能讓我們柳梢兒這麼高興,應該救它一命呢。”陸離將碎銀子遞給賣魚的漁民。
柳梢在漁民的恭維聲中接過那條魚,引得路旁幾名少女投來羨慕的目光。
殘陽入海,浮光躍金,餘輝勾勒出岸邊礁石上一高一矮兩道人影,兩張臉上彷彿都散發著淡淡的金光。
魚兒早已遊得不見蹤影了,柳梢依然望著海面:“每天都這樣自在,多好呀!”
身後的人沒有說話,只是抬手摸她的腦袋。
柳梢轉身望他:“你想入仙門嗎?”
海風吹得斗篷翻飛,陸離看著她的眼睛,微笑了:“我要考慮啊,柳梢兒。”
柳梢便不再問,坐下來。
他也在旁邊坐下。
沒有人再說話,她靜靜地偎依著他,望著天邊,望著夕陽漸漸地沉入海里,夜幕降臨。
夜色裡的大海並不平靜,風浪比白天要大,呼號著,不斷拍擊岸邊的礁石,腳下大地隨之顫抖。
他像往常那樣用斗篷裹住她,擋去猛烈的海風。
仍有海水濺到臉上,她用手接了幾滴,惡作劇地抹到他唇上。
他煞有介事地道:“哎,是甜的呢。”
“騙人啊,”她伸出舌頭舔了舔臉上苦澀的海水,仔細回味了半晌,道,“真是甜的!”
他反而愣了下:“騙人啊。”
她也破天荒地不爭辯,只朝著黑沉沉的海面嘆氣:“天黑啦,看什麼呀。”
“有月亮呢。”
“哪有?”
“我給你摘。”
摘月亮?聽到這句似曾相識的話,柳梢心頭一顫,隨即明白過來:“我才不稀罕!”
摘月攬星,世間哪有那樣厲害的人?那不過是用幻術製造出的一個美麗的謊言,而她,已經不是那個被輕易欺騙的小女孩了。
小臉依稀有著幼時的影子,眉間任性驕蠻之氣淡了許多,隨之消失的,是那些稚氣與純真,成長,是人生最殘酷也最淒涼之事。
陸離笑著,引導她的小手握住頸間那枚雙色貝:“你看。”
輕微的靈力順著他的手傳到她的手上,注入貝殼中。剎那間,小小的貝殼變得晶瑩剔透,裡面透射出柔和的光芒,隨著光芒增強,一片薄薄的、銀色的月牙逐漸顯現。
就在她意外的時候,那片月牙從貝殼裡飄了出來!它緩慢地、無聲地上升,形狀變幻,越變越大,終於形成一輪斗大的、光潔的圓月!
柳梢情不自禁地伸手,剛觸及幻象,月亮邊緣突然飄出無數小小的光點,匯聚成團,足有雞蛋大,一閃一閃。
星星!是星星!
目睹相似的場景,記憶之閘彷彿被開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