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看,確定沒其它的丁姓。
他走上前來。
易颯還坐在原地,眯縫著眼抬頭看他,豎起兩根手指,作了個挾夾的姿勢:“有煙嗎?”
如果不是沒聞見酒氣,丁磧真要以為她是喝醉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他提了幾分警惕:“沒有,再說了,你不是從不抽菸嗎,只抽菸枝的。”
易颯冷笑著垂下手,指尖觸地時,順勢揪了一把帶霜的苔蘚在掌心慢慢搓揉:“我換個口味不行嗎?我問你啊,現在處處巴結丁盤嶺,什麼意思?”
丁磧不動聲色:“盤嶺叔是長輩,安排我做事,我做是應該的,合情合理,怎麼就叫巴結了?”
易颯挑釁地笑:“不是,你是忽然發現,丁盤嶺壓得住丁長盛,更有勢力,更有心機,你覺得跟著他會更有保障——但我告訴你,我無所謂,不管你跟誰,不管你腦袋上罩多大的傘,該朝你算的賬,我還是會算。”
丁磧皺了皺眉頭:“易颯,凡事何必這麼較真,我想重新做人,你行個方便,對大家都好。”
易颯差點跳起來:“你放屁!重新做人這詞是這麼用的嗎?”
她拿手指點向丁磧:“你不過是做髒事做膩了,厭煩了,又覺得有風險,會有我這樣的人窮追不捨,於是想換一種輕鬆的活法。那些前賬,你不消、不吭聲、不交代,指望著大家都不追究,放你一碼,就雨過天晴了,是吧?”
丁磧不想再糾纏:“大清早的,你是不是吃錯藥了?”
他轉身想走,腳踝處忽然緊勒,低頭看,是易颯不依不饒,拽住了他的褲腳。
“我再問你啊,你跟井袖是怎麼回事?你愛上她了?”
丁磧無可奈何,不懂她怎麼會忽然發起瘋來:易颯之前,是跟他一直不對路,但不至於這麼顛三倒四的啊。
他用力把褲腳掙脫出來:“我不知道什麼愛不愛,我也不講究這東西。”
易颯譏誚地笑:“不是要重新做人嗎,那就從不禍害人開始啊,既然不愛,就別他媽假惺惺的欲擒故縱,又是送鑰匙又是送關懷的,噁心!”
丁磧盯了她半天,忽然笑了:“聽你這意思,井袖跟了我,就一定死路一條了?要不要打個賭啊,沒準她選了我,是這輩子最幸運的選擇呢?”
易颯喃喃:“說這話,真是連臉都不要了。”
她仰頭看天。
也不知道老天爺是怎麼給人定壽數的,像割韭菜一樣,不定什麼時候就要把她給割了,卻放任丁磧這種人繼續活下去,還活得好好的。
***
宗杭一早起來,就不見了易颯。
洗漱完了,也不見人回,先還以為她是去找丁盤嶺了,但明明見到丁盤嶺和丁長盛在一處說話,又以為她去吃早飯了,然而臨時充作飯堂的簡陋帳篷裡,也沒她的影子。
宗杭只好繞著營地找,中途拽住一個看起來還算面善的人打聽,正說著話,丁磧從旁經過,臉色不是很好看,大概聽到了一兩句對答,冷冷說了句:“在那頭髮病呢,也沒人管。”
發病?
宗杭額頭上青筋一跳:今天是19號。
他也顧不上高反了,發足向著丁磧說的方向狂奔,遠遠就看到易颯在地上坐著,抱著膝蓋,垂著頭。
到跟前時,上氣不接下氣,宗杭扶住膝蓋彎腰,一句話都被大喘氣分割得斷斷續續:“易颯……你……沒事吧?”
易颯抬頭看他,眼睛裡一片茫然。
就在片刻之前,她還是隻脹滿氣的刺球,向著丁磧沒頭沒腦滾扎,但她很快就發現:隨便揪個人過來發洩,並不能讓自己好過。
於是就蔫了,覺得整個人沒了血肉,只餘骨架,盡力撐起一幅耷拉的人皮。
宗杭覺得不對勁:“易颯,你怎麼了啊?”
睡覺前不還好好的嗎?
易颯盯著他的臉看,忽然冒出一句:“宗杭,你的臉髒了。”
是嗎?宗杭下意識去摸自己的臉:應該不會啊,他剛洗完臉,照鏡子的時候,明明清清爽爽的。
易颯說:“過來,臉過來,低一點。”
宗杭依言低下臉去。
易颯伸出手,捏住他腮幫子上一塊肉,往邊上一提,又一提。
宗杭一下子反應過來,倏地抬起頭,捂住被捏紅的地方:“哎,你故意欺負人吧?”
易颯咯咯笑起來,差點笑出眼淚,她拿手指抹抹眼睛,說:“是啊,就是故意的,怎麼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