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我的錯,因著心情不佳就發洩在你身上……”他態度尚算端正,而後黑眸微沉,“你到底是顧家的長孫媳婦,身份貴重,即便有我發話,轉頭吩咐丫鬟去洗總不是難事,再不濟還有府中的井水。不是想討我憐惜,何必如此?”
“祖父賦閒在家諸事不管,偏偏那日就問起了你,末了還給你請太醫。”
他冷笑一聲,“我倒是不想把人往壞了想,但你不覺得可操縱的餘地太大了嗎?你若當真把自己凍了半日也算豁得出去,說不準就是躲在哪裡,等人出來找的時候才突然出現在半路。就是請求祖父收買了太醫都不無可能。”
“這麼說起來,就是失憶這件事——”他看她得目光有些奇異,隱約還流露出些許輕鬆。
“都難說是真是假。”
“顧君寒……”
她幽幽地喚了他一聲。
他終於頓住。
“我現在知道為什麼自己不肯想起來了。”她自嘲而釋然地一笑。
顧君寒的心臟猛烈地一縮,而後一陣鈍疼襲捲,就在他蹙眉按住胸膛的時候,她突然使出全身的力氣,將他從迴廊上推了下去,自扶著柱沿,緩緩直起腰身。
噗通。
池塘裡的浮冰被破開,細碎的冰晶濺起宛如一朵瑩透的冰花。
寒水刺骨。
顧君寒束在後面的頭髮狼狽的散開,冷冰冰的池水一波接一波地衝刷在身上,讓他肌肉瞬間繃緊,咬牙抵住寒氣帶來的顫抖。
“你!”
怒氣洶湧而來,他狠厲的目光直刺她而去,才想質問,但她笑起時那彎下的唇角,冰涼的眼神,突如其來地闖入了腦海裡,他竟是滯了口問不出來。
她就這麼靜靜地和他對視,亦不開口。
“這是唱得什麼戲?”
顧君珏這時才驚訝地從紅柱後頭旋出身來,輕笑一聲打破了沉寂,他手中攜著一管玉笛,步履輕然地走近。
笛尾垂下的紅流蘇一躍,他彎身將玉笛伸過去,不顧自家大哥狼狽側開的臉,笑了笑道:“上來?”
顧君寒沒去抓笛身。
顧君珏本也有幾分打趣的意思,畢竟對方能否上來,有沒有借力的物品並不重要。
“大哥做得過分了。”他自如地將玉笛收回,想起聽來的那段對話,笑容微斂,“這等憑空而來的懷疑,你怎麼能信誓旦旦地安在嫂子頭上?”
並沒有掩飾自己無意中聽到的事實。
“我……”
顧君寒倉促地張口。
“嫂子病倒那一晚,我記得祖父曾讓你細心照顧。她倘若裝病,憑大哥的洞察力,不會看不出來。”說得直白而犀利。
看出來了卻還如此猜疑,未免太過不公。
顧君寒徹底喪失了言語的能力,神情複雜難辨地看向旁邊的人兒。
她依舊不曾說一個辯駁的字,是的,她沒了記憶,想辯也無從辯起。即使要說,也不過是“我不會這麼做”,可他不會信。
宋傾雪又看了他一眼,轉身走了。
顧君珏蹙眉望了她的背影一眼,又看了看自家大哥陷入陰影的面孔,嘆了口氣,跟著走了。
四周一片安靜,顧君寒整個身子就這麼浸在寒水裡,就像在自我折磨。到了此時此刻,才彷彿有一盆涼水澆頭,冷得他渾身一個機靈,思維竟是前所未有的清晰敏銳。
以往地一幕幕迅速地從腦袋裡劃過。
最後一幕,黑暗裡浮現的是走之前她看他的那一眼,眸光漠然,可瑩玉的臉龐上隱約可見一滴淚從眼眶裡落下來。
或許連她自己都不明白,為什麼會流淚。
可那滑下的淚珠猶如一滴滾水,融在冰冷寂然地心口,“哧”地灼傷了他。
他唇色發紫,面容蒼白地閉了眼。
·
道上的積雪多已被下人掃走,但上面化開的溼痕像交錯的蛛網遍佈,若有不注意,很容易失了腳滑到。
遠遠地,顧君珏扶著白薇一路緩步慢行地走過來。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話,白薇自知,他是因為見到力竭的自己身形搖搖欲墜,所以才跟過來相扶,沒有其他的意思。
正走著,一隻小孤燕引起了她的注意。
它羽毛黑亮,額前頸上泛著金屬光澤的藍,但眼下看來只透出頹喪灰敗的氣息,就這麼拖著翅膀摔在地上,再沒掙扎起來。
過冬的燕子早在秋分就都飛去了南方,這一隻沒去,多半是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