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沒有她將訊息傳給洛大人,那誰去親手殺死先帝?誰替我站在風口浪尖之上?洛大人可知,你親手掐死的是真龍天子,是會遭天譴的。”他的聲音格外溫和,娓娓道來的語氣像是在說著什麼美好的神話故事一般。
實際上,他是在用最攻心的手段打破洛階這幾年的自信,那種自認為一切都在他掌控之中的自信。
“不可能!”洛階脫口道。
他可以確定阮慕陽的態度和反應都是真的。她不可能和張安夷一起騙他。除非是他們夫妻二人互相欺騙。阮慕陽利用了張安夷的信任得到了訊息,卻不知張安夷從始至終什麼都知道,不過是在暗中推動和利用。
洛階已然不死心:“那張大人可知,當年蔡氏母子的出現老夫只是在中間撿了個便宜,真正將他們母子找到,帶到京城的也是張夫人?”他的語氣已經不復先前的得意和從容,變得咄咄逼人了。
這時候他才意識到,他們夫妻二人都將他當做了擋箭牌。
張安夷還是那般泰然,只是這一次,眼中閃過了一絲訝異與複雜。
只可惜洛階心中想著事情,錯過了這極快的一瞬間。
“如此一來,你也知道?”
見洛階誤會了,張安夷也沒有否認。他勾唇一笑:“知道,洛大人屢屢派人來找我,就是為了跟我說這些我已經知道的事情?”他的語氣裡帶著一絲輕蔑。
即便方才沒有捕捉到張安夷眼中閃過的驚訝,此刻,老謀深算,經歷過朝堂幾十年風風雨雨的洛階還是看出了一絲不同。
他忽然笑了起來:“不,你不知道。”
“張二,你雖然心思和謀劃都不在老夫之下,可是——你畢竟還年輕啊。”洛階的語氣之中帶著得意,看張安夷的眼神也是像在看後生一般。
張安夷從來不是喜歡逞口舌之強的人。
他漸漸收起了眼中的笑意,看著洛階,說道:“年輕才有的是時間,而洛大人你,已近古稀之年,沒有機會了。”
張安夷確實還年輕,但是他從不避諱自己的年輕。相反,他十分自信。他的時間還很多,而且眼下來看,用不了十年,他便能成為內閣首輔。
“張大人一定不知道,前幾日,張夫人身邊的小廝派人出了京城,老夫的人跟了一段,發現是去西洲的方向。”這些日子,洛階一直派人盯著阮慕陽的動向。
張安夷挑了挑眉毛:“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
狂妄至極!
時至今日,洛階也發現了張安夷的軟肋。
他忽然放肆地大笑了起來:“老夫活了六十多年,頭一次見到你們這樣的夫妻。看似恩愛,做的事情也似乎都是在為對方著想,讓人動容。實際上,卻是以愛之名互相算計,互相提防,相互利用,隔閡甚深。”
張安夷沉默不語,看似還如往常一般,實際上眼底卻是一片漆黑,看不清情緒。
今晚這麼久的談話,唯獨洛階現在所說的,一字一句戳在了他心上,戳在了他的痛處上。他從心底是不願意承認的。
“老夫十分期待有朝一日你們互相之間再也瞞不住、需要坦誠相待的那一刻的情景。你們一個溫和儒雅、心思深沉至極,一個端莊沉靜、心思剔透,看似般配。不過皆是自作聰明之人,防備心太重,聰明反被聰明誤。”洛階以將其七十年的人生閱歷,語氣篤定地說道,“你們這樣的姻緣,即便情深,也必定波折重重,不得善果。不然你們成親好幾年,為何始終沒有子嗣?”
“情深不壽,慧極必傷,因果終究報應到了孩子身上。”
隨著洛階蒼老而悠遠的聲音,張安夷眼中漸漸浮現出殺意。
“只可惜,你等不到那一天。”他平緩的語氣之中帶著冷然。
也不會有那一天。
波折重重,不得善果?
他不信什麼因果,不信什麼報應。他所要的是金玉良緣,琴瑟和鳴。
從洛府出來後,張安夷一直沉默著不說話。他拒絕了乘坐馬車。而是負手行走在幾乎看不見人、格外寧靜的路上。
在一彎殘月,淡淡的月輝將他的肩膀照亮,卻不足照亮他的眼睛。他的眼中漆黑一片,彷彿被什麼遮著一樣,透不進一點光亮,看不出一絲情緒。
跟在他身後的莫見和莫聞互相看了一眼,發現對方眼中都是一臉茫然。跟著張安夷這麼多年,他們唯一能感覺出的是此刻他的心情格外的不好。
他們二爺似乎已經很久沒有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