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到地上。
“萬歲,萬歲,奴才恭迎萬歲。”
萬歲,甚麼萬歲?
高老大還有些不明白; 朝外頭伸長了脖子; 隨即他就看到自己一輩子都難以忘懷的場面。
原本擠的連一根針難以插進去的巷子,隨著那道明黃的光越來越近,就像是一把刀插入油盆,輕而易舉劃出一道清楚的縫隙。這道縫隙越來越大,盡頭是一輛明黃色的鑾輿。
高老大看著那些達官貴人們恨不能貼著牆跪在地上,下意識抬頭; 透過鑾輿飄動的錦緞,他似乎看見端坐其中的人有一張讓眾生敬畏的臉。
“萬歲來了?”
強大起精神的阿克敦聽到外頭山呼萬歲的聲音才回過神,暗罵了一句沒用的管家,趕緊帶著家裡的人從裡頭出來。
布賽一族和瑪爾屯一族的子侄都在這裡幫忙,得知天子駕臨,一個個丟下手裡的東西,按著親疏遠近跪的整整齊齊。
“萬歲。”等阿克敦迎到人的時候,蘇景已經走到二門。
“姨父免禮。”蘇景親自從鑾輿中出來扶起阿克敦,手一碰上阿克敦的胳膊,蘇景立時察覺到上面原本硬梆梆肌肉都沒了,散軟的肉貼在骨頭上,如同阿克敦消失了的精氣神。目光移向阿克敦斑白的髮辮,蘇景嘆氣道:“姨父還當保重自己。”
“奴才,奴才……”阿克敦已經說不下去了。
蘇景裝作沒有察覺阿克敦哽咽之聲,在院中掃了一圈,沒有看到瑪爾屯氏,“姨母如何?”
阿克敦反手飛快一抹眼,道:“才服了藥,奴才就託大做了一會主,沒讓人告訴她。”
“正當如此。”蘇景點點頭,看到跪在人群裡穿著孝衣的兩個孩子,“這是舒魯和舒宜爾哈?”
“是。”一說到孫兒孫女,阿克敦本就潮溼的眼睛差點又變的通紅。不過他很快醒過神,惶恐道:“萬歲,還請……”
“姨父何必如此。”蘇景擺擺手,不願意去屋中,而是朝舒魯跟舒宜爾哈揮揮手,示意他們兩個過來。
兩個孩子怯生生的,還有些畏懼。
額魯在阿克敦的示意下,趕緊將兩個孩子牽過來,教他們給蘇景磕頭請安。
“起來。”蘇景仔細打量過兩個孩子,發現他們都生的不像雅爾甘,倒是十分像瑪爾屯氏。蘇景沉默片刻,撫了撫舒魯的頭,道:“你阿瑪乃朕之表兄,照拂朕與幼弱之際,朕當還恩。自今日起,你便是我大清的輕車騎尉,世襲罔替。”
輕車都尉或許在大清二十七等爵位裡面不算甚麼,但大清的爵位,吸取前朝教訓,除了早年封的鐵帽子王,其餘哪怕是親王,也是要一代代往下降的。這世襲罔替四字分量就顯得格外重起來。何況所有人都明白,舒魯以八歲之身封爵,長大後憑藉身份,自然有入朝立功的機會,那爵位就可以繼續往上升。
這恩典給的,哪怕是阿克敦,都有些震驚,想要張口,然而看到伊爾根覺羅氏母族這邊的父兄瞬間眼裡迸發出的光芒,欲出口的話又咽了回去。
他想,便如此罷。原本他就一直擔憂長子繼承爵位,次子這一房卻甚麼都沒有會引起罅隙。他從前想的,是以後尋機厚著臉皮在萬歲跟前討一個簡單些的差事,他百年之後,才能讓二房有個著落。可眼下,兒子都死了,他還謀劃甚麼,給孫子謀劃?他已是坐四望五的人,早年軍中服役,舊傷隱患頗多,哪怕這兩年養尊處優的,身後拖著一個家族,又補得了幾分元氣?他信任長子,卻不信任長媳。這個爵位,或許是二房最有力也無法被人奪走的依仗了。
可萬歲今日親自來此,又這般厚賞,怕不只是因探望姨母,緬懷錶兄啊。自己的兒子甚麼樣,阿克敦還是清楚的,他自然明白,雅爾甘,無功無職,並不配天子走這一遭。
是為了那件事兒罷……
“奴才,謝萬歲隆恩。”數息之間心神翻了幾次的阿克敦帶著舒魯重重一跪,聲音裡卻難聽出多少喜悅。
蘇景知道,阿克敦已經有些明白他今日的來意了。正是因為這份明白讓蘇景的心不由得沉了沉。
假若阿克敦對巡捕房發生的事情也是心知肚明,不管他有沒有試圖阻止,他想要說服瑪爾屯氏都比想象中更難。
事實也一如蘇景所料。
病床上的瑪爾屯氏虛弱的每說一句話喉管裡都會發出嘶嘶的響聲,就像是肺破了一個大洞。可當蘇景試探的提起安昭與元普這兩個名字時,瑪爾屯氏因淚水而變的混沌不清的眼裡迸射出的卻是噬人的兇光,
“格佛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