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初嵐原本坐在椅子上; 思安在床邊整理衣物。經歷了晚上的驚心動魄,她們睡意全無,剛才正在閒談。夏初嵐看到顧行簡和吳璘進來; 連忙起身行禮。
思安只覺得與顧行簡一同進來的男人高大威嚴,不敢直視,慌忙低下頭。
吳璘只掃了一眼,就對顧行簡說道:“顧相; 這兩個分明是女娃娃。你出巡邊境,竟還有如此雅興?你家中的夫人若是知道了,恐怕要拈酸吃醋了。”他聽說顧行簡剛成親不久,妻子年紀很小,還是個聞名江南的大美人。當然眼前這個穿著男裝的姑娘長得也著實不錯。
顧行簡將夏初嵐拉到身邊,對吳璘淡笑道:“不瞞將軍,這位便是內子。因新婚不久,不忍將她舍下,故一併帶來。她家曾經在英國公北征的時候捐了十萬,乃是眾商之首。”
吳璘恍悟道:“哦,就是那個紹興首富夏家?”
“正是。”顧行簡又對夏初嵐說道,“這是三代鎮守隴蜀,讓金兵聞風喪膽吳璘吳將軍。”
夏初嵐恭敬地說道:“久聞吳將軍英名。家父在世的時候,常常跟我們談起您和您的兄長當年所打的富平之戰,和尚原之戰,都十分精彩。今日得見真人,三生有幸。”
吳璘雙目放光,坐下來道:“你小小年紀,居然知道富平之戰,和尚原之戰?那都是紹興初年的事情,距今已經二十年了。我兄長也已經故去多年,不足稱道了。”
夏初嵐說道:“吳家的功績是載入史冊,千載留芳的,怎麼會不足稱道呢?在我的故鄉,還有很多說書人在傳揚吳家的故事,說你們絲毫不輸給當年的楊家將,乃是大宋的國柱。若沒有你們三代據險關而守,金兵早就南下了。這些百姓都記著呢。”
“大宋國柱……”吳璘重複著,忽然朗聲笑起來,大概很少被一個小姑娘如此恭維,不由卸下了剛進來時威嚴的模樣。
“您和相爺想必有事要談,我去弄些茶水來。”夏初嵐說完,就帶著思安退出去了。
她關上門之前,跟顧行簡交換了眼神,吐了吐舌頭。顧行簡忍不住笑了笑。這丫頭跟他在一起的時候,甜言蜜語都不會說,可到了吳璘面前倒是嘴甜。
吳璘對顧行簡說道:“顧相,你這個夫人,乃是個妙人啊。尋常的小姑娘看到老夫不是不敢直視,便是瑟瑟發抖,她卻絲毫不懼,談吐自如。”
顧行簡轉過頭說道:“內子年紀小,言語中若有不妥之處,還望將軍見諒。”
吳璘擺了擺手,嘆道:“我在邊關呆久了,許久沒有聽到這樣的聲音。坦白說,若不是為了報國,我吳家三代怎會背井離鄉,紮根在興元府?但此刻聽到這番話,忽然覺得自己或是兄長為國貢獻一生,也算是值得了。不談這些,接著說普安郡王的事。”
顧行簡這才坐在吳璘的身邊,問道:“將軍是否能確定普安郡王就在成州?”
“那人去刺殺完顏亮之前,曾告訴殿下,若他不能回來,有一個名冊希望殿下能夠取回。那份名冊上記錄著潛伏在金國的仁人志士,還有聯絡他們的方法。殿下不惜涉險,應該就是為了取回名冊。”吳璘搖了搖頭說道,“原本此事隱蔽,老夫慢慢找殿下也就是了。可你方才說完顏亮也在成州,此事便有些複雜了。你既知他行蹤,我們是否先去會一會他?”
“完顏亮是金國的大將,他就算潛入漢境,為了兩國邊境的和平,我們也不能將他扣押。而且此人心思縝密,只怕在您剛才大肆搜尋客舍的時候就得到訊息,立刻避走了。我雖然有派人在暗中監視,但已經打草驚蛇,想必會被他甩掉。”顧行簡說道。
“唉,是我魯莽了。”吳璘一拍膝頭悔道。他當時聽到手下的人稟報有個宋人女真語說得很好,便起了疑心,懷疑是金國的細作,便直接趕來抓人了,未曾思慮周全。
顧行簡搖頭道:“將軍不知此事,不必過分自責。當務之急是要儘快找到殿下的下落,確保那份名冊不會落入金國之手。好在我們不知殿下行蹤,完顏亮也未必知曉。事不宜遲,還請將軍現在跟我一道去成州府衙,同知州商議對策。”
吳璘深深地看著顧行簡,顧行簡問道:“可是我方才所說有不妥之處?”
吳璘低頭整理手上的護腕,沉聲說道:“老夫曾對你有很深的偏見,認為你跟金國是一夥的,也在背後罵你是賣國的鼠輩。老夫沒有想到你……並不是原先認為的那樣。”
顧行簡一笑:“顧某不會因懼怕罵名而不去做自己所認為的正確之事。正如將軍當年和尊兄在和尚原,不會因為金兵數倍於己而退縮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