膽小……沒準明萱能好好地上學唸書,不用涉及什麼玄學紛爭,如果我不是那麼沒有能力,也不至於要家族傳承的督查會職位旁落他人……如果我不是內心弱小,也不會在最後丟了性命,留下我女兒孤孤單單的一個……”他愧疚,可因為性子,卻什麼都改變不了。
他說的這些,全是發自肺腑的實話。
原身本來才是那個應該擔當起家族傳承的人,他算是家族那麼些年來,最有天賦的一個,在剛成年那年,就被父親主持著開了天眼——然後在看到周邊那些鬼的瞬間,暈倒在了當場,是的,他怕鬼,一是天生的膽子小,二是因為他的天賦,讓他對常人毫無感覺的陰氣很是敏感,在開天眼後,這種敏感程度更是多了千倍萬倍,在陰氣影響下,原本恐怖指數如果說是1,那麼現在則是10,兩相加成,他很難克服內心的抗拒。
裴爺爺的妻子體質弱,纏綿病榻,她很想為丈夫留下個孩子,在四十歲時,才透過調養懷上了孕,不幸的是,隨著原身的出生,她也告別了人世間,只留下了一個嗷嗷待哺的兒子給丈夫,裴爺爺看到兒子就想到妻子,便不自覺地有些心軟,總覺得自己能夠再撐上一撐,便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地允許了兒子的逃避。
裴鬧春像是平凡人一樣的結婚生子,他的妻子在為他生下女兒後離開了他——因為他的不解風情和不求上進——留下了剛斷奶沒多久的裴明萱,隨著裴明萱的長大,裴爺爺的身體是江河日下,他勉力給自己算了一卦,知道自己的壽數差不多在幾年內要盡了,在這種時候,他沒有辦法再讓兒子繼續躲避下去了,家業必須有人來承擔,再者,他們的血脈之中,本就有傳承,若是沒有繼承下去,可能會反噬後代。
可這膽小,是很難治好的,原身也知道父親的難處,他試著努力,然後屢戰屢敗,屢敗屢戰,單單翻個白眼暈倒,就不下百來次,最後沒有辦法,裴爺爺只能將目光投向了當年才七歲的裴明萱,對方知道爺爺的為難,點頭同意了這事,便正式成為了裴家第七十三代傳人,而原身,徹底地得到了解放。
此後足足六年,裴明萱沒出過家門——她年紀小,都沒上小學的年紀,對很多東西的理解能力不夠,再者裴家本就是成年開眼,提前開眼的她,分不清陰陽的界限,她像是塊海綿,汲取著來自爺爺給予的各項知識,並跟著爺爺出去結交人脈、處理委託。
在裴明萱十三歲那年,裴爺爺壽數已盡,他合上眼,便離開了人世間,只留下了無數的典籍、還沒完全出師的裴明萱和對於玄學幾乎毫無基礎的兒子。
縱然他有再多的遺憾,人死如燈滅,他已經沒有機會再留了。
裴明萱是該去外頭上學,可她已經不太適應像孩子一樣的生活,雖然被父親送去了當地的初中,可一是課程跟不上;二是常年與鬼為伴,她會忍不住地和學校裡的鬼魂打起招呼,變得神神叨叨;三是送往裴家的委託需要人去處理,父親沒有能力,她只得一次又一次的缺勤請假去上課,迴圈往復,勉強上完了三年初中,也沒交到什麼朋友,她最後還是回到了裴家。
她的這一生除卻前七年,像是普通孩子一樣,去幼兒園,結交著朋友,之後便一直是孤孤單單、形單影隻,遊走在人界和陰陽界的她,和這個世界格格不入。
她並不懂什麼是“普通的生活”,也不知道怎麼和世人相處——這也是她溝通方式生硬,後來屢屢和何曉姝發生衝突的原因之一,她死板又傳統,沒有任何一個“活”的朋友。
責任寫在了她的血液了,可是她卻丟掉了這份“責任”,最後連她唯一擁有的父親,都離開了人世,這世間,她孤單的來,也孤單的去。
那靈魂看著裴鬧春,眼神帶著乞求:“請你一定幫幫我好嗎?幫我繼承家業,不要讓父親對我失望,也不要再讓明萱承擔起這份她不該承擔的責任,我希望她像任何一個普通的孩子一樣,快快樂樂的生活、長大,交朋友,遇到一個喜歡的人,然後和他幸福的在一起。”
“好。”裴鬧春答應得很快。
此刻的他,心裡很有自信,作為一個被未來科學籠罩的人,他有自信,自己絕對不會因為什麼鬼怪感到害怕,再說了,從前看古早的恐怖片時,他連一滴汗都不會出,甚至還會分析其中特效的失敗呢!再說了,這黑暗空間裡的靈魂,哪怕是面目全非的,他都沒有怕過,他會畏懼嗎?
小意思,很簡單。
當然,目前他還未能知道,這個膽小的靈魂,送了他什麼禮物。
……
我可以的,我一定可以的!裴鬧春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