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必過謙?論資歷,你是衙門僅有的幾個老資格之一;論才幹,近期商議時,許多人推薦你,顯見你是有能力的。能者多勞,莫非你嫌苦怕累?”
“不不不!”
聞希忙不迭搖頭,昂首挺胸答:“卑職雖然不才,但自認並非嫌苦怕累之人,甘願為縣尊效犬馬之勞!”
姜玉姝微微一笑,“好,這就對了。作坊一事交給你負責,定個期限,限定於明年秋收之前竣工,夠寬裕的了。”
“明年秋收之前?卑職記住了!”聞希殷勤應答。
“另外,官府允許偷稅漏稅者匿名,交罰款的方式也不限,只要數目與估測的相差不大,此事便算揭過去了,本官絕不追究第二次。但是,如果數目相差巨大的話,竊賊就是執迷不悟了,故意不給知縣面子,主動放棄官府寬恕的恩惠,自討苦吃。”
姜玉姝氣定神閒,“那麼到時,本官被逼無奈,不得不跑一趟圖寧衛,懇請宋將軍派兵協助,按照掌握的線索,挨鎮挨村地排查,非揪出所有竊糧賊不可!”
“犯人拒交罰款,休怪本官下徹查令,嚴懲不貸。常言道‘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犯了法,官府豈能容忍犯人逍遙度日?”
她冷著臉,一字一句,“我倒要看看,誰敢同官府作對!”
李啟恭郎舅倆餘光一碰,頷首附和,誰也沒吱聲。
好!好!她正直,有膽識,有魄力,又有丈夫撐腰……她能戰勝地頭蛇嗎?黃一淳心情激動,卻不敢流露,仰視上首說:“誰敢呢?料想誰也不敢的。”
“但願如此。”姜玉姝扭頭,望了望窗外天色,頭疼道:“再說說第二件大事。縣學被敵兵燒燬了幾年,至今仍是一片廢墟,官府難辭其咎,再拖下去,怎麼向學政大人交代啊?”
“唉,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官府變不出銀子,能否嘗試號召本地富商、鄉賢等人物捐資建造?各位覺得呢?”
黃一淳率先答:“此乃慣常做法。鄉賢一貫注重樂善好施的名聲,富商通常也樂意花錢把名字刻上功德碑,只是……捐多或捐少,就不好說了。”
“對!功德碑,流芳千古啊,富裕的鄉賢和商人想必願意捐資。”聞希畢恭畢敬,見縫插針地奉承:“縣尊仁慈愛才,為了能讓生員早日搬進新學堂,殫精竭慮,實乃圖寧之福。卑職佩服!”
其餘小吏紛紛附和,大拍馬屁,此情此景,黃一淳以往不太吭聲,此刻卻由衷說:“確實,佩服!”
姜玉姝聽多了,神色沉靜,溫和囑咐:“此事交給縣丞負責。記住,咱們只能號召,千萬彆強人所難,不急,你慢慢籌措,先主後次,一步一步地建,遇見麻煩隨時上報。”
黃一淳站起,恭謹表示:“下官明白。一定小心處理,儘早擬出章程給您過目。”
姜玉姝滿意頷首,起身捶捶痠疼後腰,吩咐道:“今天就商議這麼多,散了,各自忙去,有事再議。”
“是。”眾小吏起身,躬身告別,各自忙碌。
李啟恭原本經常故意落在最後,絞盡腦汁搭訕,但今天,他因為沒當上作坊管事,鬱懣不樂,悄悄朝姐夫使了個眼神,兩人早早走了。
久坐腰疼,姜玉姝習慣去庭院散散步,活動筋骨,邊走邊思考。
不消片刻·庭院花木叢中
小廝遠遠尾隨,翠梅在旁陪伴,姜玉姝沉思前行,無心欣賞深秋風景。
“哎呀,哈哈,柿子越來越紅了!”翠梅一溜小跑,停在高大柿子樹下,仰望高處果子,“好多呀,得有幾百個?”
姜玉姝隨口說:“喜歡吃就摘唄。”
“現在還不夠成熟,等過陣子的,更甜!”翠梅和小廝興致勃勃,商量該如何摘果子。
姜玉姝任由隨從嘰嘰喳喳,自顧自散步。
下一瞬,她繞過假山,抬眼,意外發現了黃一淳。
對方明顯在等候自己。
“黃大人,”姜玉姝定定神,“有什麼事?”
黃一淳欲言又止,使勁捏住袖筒裡的舊信,深秋時節,他卻冷汗涔涔,掌心冒汗,浸溼信封一角。
“瞧你這副緊張的模樣,難道出什麼大事了?”
“下官、下官有、有——”黃一淳嗓音發顫,警惕環顧四周,喉嚨彷彿被無形的手掐住了。
姜玉姝逐漸神色嚴肅,審視對方,“怕什麼?若是公務,不準隱瞞。若是私事,亦可直說,衙門能幫則幫。”
黃一淳猶豫半晌,最終狠狠咬牙,猛地一抽,亮出暗藏已久的舊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