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噹一聲。
“這位娘子你醒了!”
不一會兒門開了,秦雨鸞藉著月光眯著眼看清來人,大概四五十歲,可能要更大一些,臉上有著歲月帶來的風霜和溝壑,常常的辮子盤在腦子後面。見她倒在地上,哎呀一聲,幾步上前伸出那雙粗糙的大手就來扶她。
秦雨鸞腳一碰地就疼,只能藉著對方坐到床上,說是床,沿著邊沿一捏,就掉下一大塊黃泥來,這床也是土砌的。
“跟我一起來的那個人呢?”
“你家那口子啊,他就在你旁邊。”
秦雨鸞被她你家那口子這幾個字噎住了,可是聽了下半句話不由倒抽了一口涼氣,她剛剛整張床都摸到盡頭了,可是沒有摸出第二個人啊。
秦雨鸞那一口氣好懸才嚥下去,問道:“哪?”
“哎呦,你看我這張嘴,這屋子本來是我幾個孩子睡得,砌了兩張床,你那口子在另外一張上面。”
“他不是我那口子。”秦雨鸞輕聲說了一句。
“啥!”扶著她的大娘大叫了一聲。
秦雨鸞察覺其中意味不對,頗有些怒髮衝冠的語氣,心中一個不好,想著這個時候對於女子總是嚴格的,特別是越貧窮越偏僻的地方。於是解釋道:“我家不興這麼叫,大娘你一說我沒反映過來。……他……是我家那口子,是我家那口子沒錯。”秦雨鸞的額頭上幾乎冒出了冷汗。
大娘明白了,說道:“哦,我知道你們大戶人家不這麼叫,你們都叫啥來著,對,叫夫君、相公。”
秦雨鸞木著臉,眯著眼睛終於看到了另外一張床上的人影,好像還沒有醒的樣子,她連忙道:“他怎麼樣了?”
大娘說道:“你家那口……相公有些發熱,下午挖了草藥已經給他喝了,但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醒,按理說來,喝了藥就該醒了。”
秦雨鸞在大娘的攙扶下走到了封景崧的邊上坐下,小心翼翼的摸了摸他的額頭。相較她的仍舊有些發燙,但是已經降溫了好多,身上的衣服跟她一樣,都沒有換過,倒是臉已經擦乾淨了。
“這樣,我們算不算難兄難弟。”秦雨鸞對著他輕聲說了一句。
大娘看著她的樣子便勸導:“喝了藥就算現在沒醒,一會兒天徹底亮了也該醒了。
秦雨鸞現在才反應過來,她一直以為的月光原來是天將透亮的朝陽,遠遠的傳來雞鳴聲,已經快要清晨了。
秦雨鸞終於再一次看清了身邊站著的大娘的臉,她以為對方恐怕四五十歲還要不止,其實是應該往小了猜才是,只是生活這座山太大太重,早早壓彎了對方的肩膀。
“不知道該怎麼稱呼您?”
“娘子真是客氣人,叫我阿夏就好了。”
“那我就叫你一聲夏姐,”秦雨鸞說的有些難以啟齒:“我這裡有一件事要勞煩你。”
阿夏的聲音有些為難:“什麼事啊?”又問道:“我看你們走了不少路的樣子,是不是北邊逃難過來的,聽說那邊在打仗。”
秦雨鸞搖搖頭道:“遼寧離我們這十萬八千里,中間又有河南跟河北,京城又不太平,哪裡是兩條腿可以走的過來的。”
阿夏這一輩子,走的最遠的地方就是去村外的山上摘點果子、摘點野菜回來,運氣最好的一次還是幾年前撿了一個凍僵了的兔子,遼寧、河南還有河北這些她都沒有聽過。京城她倒是知道,聽說皇帝就住在裡面。
阿夏面對面前這個小娘子不由有些拘謹,懂得這樣多的人,要不是遇了難,倒在了他們村口,恐怕她這輩子都見不到對方一面。
秦雨鸞自然是聽得出對方的猶豫和不痛快,她深知的確是自己麻煩了她,便又解釋道:“我跟他本來是去走親戚的,誰知道路上遇到了土匪。”
“土匪!”
秦雨鸞又默了一下,她只知道這個時期的土匪多,便用了這個藉口,誰知道又把人家給嚇了。
連忙補救的按著阿夏的手說道:“土匪已經走了,他們不知道我們兩個跑了,沒有搜過便回去了。”
阿夏的心落回了肚子裡。
俗話說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就算只是一個解釋,秦雨鸞心裡也有了些許疲憊,連一些想好的說辭一時忘記了。她又打起精神道:“我想請你家當家報個信,您也看到了,我們兩個一時也做不了什麼。”
阿夏問道:“你家在哪?”
“在江城。”秦雨鸞心中一喜,覺得有門。
卻見對方又問道:“江城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