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山。
那承載了他最大痛苦和恐懼的地方,那一夜,也是這樣的,風雨交加。
那一夜之後,他把所有記憶封存遠走他鄉,他逃避了很多東西,也許這一輩子,都該這樣逃避下去,他為什麼要回來,而讓他回來的那個理由,他甚至已經辨不清,他是否能繼續信任下去。
安淮回頭,聲音都沙啞。
他說,小潯,今天的所有事,你敢不敢看著我的眼睛說一次,這一切,都跟你無關?
他已經被逼到了極限。
那一對空洞的眸子下面都是青黑的痕跡,他看見她的那一眼,眸光沉痛。
卻是會痛會開口,就說明還有期待還有不甘,在他所不知道的時候他已經陷落,在他無力掙扎的時候,這段不可為的感情裡,他已然陷得越來越深。
對上那雙眸子,安潯心中淺淺笑起來。
哥哥,她輕聲開了口。
“其實當年小潯很愛畫畫,有一年畫得最投入的時候,曾經在一個暑假畫了整整一個畫室的作品,裡頭每一張,都只有一個主題。”
她說著,幽幽抬起眼來,那一刻,似周圍的涼風都凝滯,那一眼,那張如同從多年前枯繭一般的醜陋中蛻變而來的容顏,即便隱隱透著蒼白,如今亦是世間最動人的明豔,聽到那一句,安淮微微僵硬。
安潯輕笑著,轉過了身去。
她也望著蒼山的方向,卻像那裡同她毫無關係一樣。
她自稱已經對當年的那個雨夜毫無印象,那麼就是沒有,她可以用著最平靜淡漠的姿態,去將所有該付出代價的人,砍得血肉模糊。
她說哥哥,小潯自幼長大,對我最好的人,就是你。
那時我沒有一個朋友,也沒有一個親人。
雖然哥哥常常對我說些安慰的話,我也知道那都是騙人的,爸爸並不喜歡我,你的媽媽,也不喜歡我,我有一個家,卻沒真正意義上的家人。
可是那時候,哥哥你知道麼,我卻有你。
你對我好,對我笑,只有你會最真心的叫我的名字,在我靠近的時候不會虛假的掩飾厭惡,你當時不見得真的喜歡我,但是你是真心想做我哥哥,你並不討厭我,這一點,就已經足夠了。
我本不求一個家,對所謂的家人也沒有實感,從來沒有生出過對家人的感情。
卻是這樣,我去依然喜歡你。
用著那淡漠的聲線,安潯忽然回頭,她那一頭細軟的長髮都在風中揚起,阻隔的,不知道是她眼底隱隱壓抑的水光,還是他眸中一瞬揚起的震驚,用著那樣的聲線,她很平靜很平靜的說——
“只是哥哥,那個時候我不喜歡所有人,但是我喜歡你。我對你沒有家人的感情,但是,我喜歡你。”
轟的,那一句表白,隨著山雨泠泠,有什麼東西突然在腦子裡猛然炸裂了開。
這樣一份禁斷的感情,不夠隱秘也從不完美,要說安淮從來沒有感覺到過,絕對是騙人的。
只是當時的安潯多難看,她那麼醜,性格那麼怪,他努力不去不討厭她都已經是極限,又怎麼可能不對這種心思生出厭惡來?
所以他才那樣做了麼,在最煩躁的時候遵從母親的旨意,把最懵懂無知的妹妹騙去了那雨夜的荒山。
在她跌落那深坑的時候,哭喊著叫出他的名字的時候,他不知所措。
當第一捧泥土兜頭蓋下,當她無助的哭喊在一次又一次的絕望中最終被大雨掩埋,她痛苦死去的時候,他的眼神裡,除了恐懼,是否還會帶著,一絲解脫?
那雨夜冰涼的窒息感瀰漫上心間的時候,如今懷著另一個靈魂的安潯,此刻卻是靜靜站在當年的她最愛也最恨過的男人面前,容色沉靜。
她想著這樣的事,還能那樣表達著感情,就像她面前的他,在她聲稱遺忘之後他也就那樣簡單的就忘記了,面對著此刻的她,他甚至,只聽到了那一句,喜歡。
嘲諷又輕蔑的,安潯淡淡垂了眼眸。
再抬頭時她的神色依舊寡淡,用著冷得如同夜雨般的聲線,她說只是現在我長大了,我們都長大了,很多東西,都不一樣了。
在安淮陡然再變的神色中,安潯輕勾了一下嘴角:“哥哥,我對霍城是真心的,我是真的喜歡他。之前騙了你,對不起。”
像這樣從一段不該有的感情,轉移到另一段,是多麼正常。
只是她卻到底不一樣,若是她真認定了一個人便似乎再也學不會拐彎,這一句是她今晚唯一真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