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自己身上的一切罪孽,我也知道自己早已墮落深淵,但是我坦然面對,我從不以自己的模樣為恥,我也從未後悔過當初的決定。
身為罪犯,卻要懲治罪犯,當我給那些該死之人帶去死亡的時候,我從來沒有想過自己能解脫,也從未想過,自己能獨活。”
這是一個生時就想定了死局的女孩。
她從最初就走上了一條通往死亡的路。
她這一生,運籌帷幄,什麼都掌控在自己手中。
她殺人,她違法,她遊走在光明和黑暗的中間地帶,她那麼陰冷又黑暗,卻又那樣閃耀而奪目。
她的能力這世間鮮少有人能及,她的心性這世間更是鮮少有人能體會,她是惡的,卻是最讓人難以定義的惡,她是可憐的,卻從來不需要任何的同情與憐憫。
她早已用一己之肩,扛下了所有罪與孽的緣。
………………
當細碎的雪花飄落在臉上,冰涼的觸感終於將安潯從睡夢中喚醒。
她微微偏頭,凝望著眼前的景緻,灰白色的湖水,細細白雪覆蓋的草坪,遠處成排的杉樹衛兵一樣立在雪霧之間,天空雲層很厚,灰濛濛的壓得很低。
這恐怕是她這半年多來看過的最尋常的景色了,卻處處透著最美好的安寧,他們又回到了綠湖之濱。
一陣涼風襲來的時候,因為寒冷她望下縮了縮,動靜引著上方那青黑墨瞳望下,落在她雪白的容顏上,那裡,右臉頰顴骨下,一塊紅斑刺目,很像雪地間一隻盈盈欲飛的蝶,當清淡眸光落在上頭,她伸手輕輕握上丈夫的之間。
“我現在是不是很醜?。。。那塊印子好像更深了。”
她輕聲開口,換來他搖頭否定,但是她知道一定是的。
她如今每一天都比前一天更醜了。
戴著帽子,是因為她的頭髮已經掉了很多,乾燥枯黃不能見人。
圍著圍巾,是因為她臉上的屍斑已經無法小區,除了臉上身上也全是。
她瘦了很多很多,下巴削減了,顯得一雙眼睛特別大,幾乎佔據三分之一的臉,看著怪異。
已經有一段時間了,飲血已經沒有用,她的面板一天天變得蒼白,她的指甲失去了血色,她動起來的時候,關節之間摩擦,會發出詭異的咔咔聲。
她的整個身體都像老損的機器一般衰竭下去,她睡著的時候都會感覺到身體深處內臟翻攪的疼痛。
她真切體會到油盡燈枯這個詞。
她想,她那麼聰明,她的阿城那麼厲害,他們在一起,能戰勝這個世上大多數人大多數事,只是他們再強再厲害,也終有敵不過的東西,比如說時間,比如說,命運。
她輕輕執起他的手來。
如果可以,她最想避免的就是讓如今這副風燭殘年的樣子映入到那隻始終清潤的墨瞳裡。
她已經那麼醜了,他卻還是那樣好看,她甚至都要覺得自卑了,他卻是在下一刻輕輕俯身下來,吻過她臉上的紅斑,在低頭,唇瓣映在她冰涼的嘴角上。
這個吻給了她無盡勇氣。
她拉著他的手問他,如果今天就是最後了,怎麼辦?
她說阿城,如果今天就是最後了,我覺得我一定會努力想辦法再回來。
“我會努力回來,就像當初藉著安潯的身體回來一樣,如果是那樣,你還能找得到我嗎?”
他垂眸,眸光落在她臉上,片刻輕應著點頭。
“只是我不見得能再這麼好運氣,再撞上這麼一副美豔的身體啊,阿城,萬一我回來但是變醜了,你還要我麼?”
“要。”他淡淡開口,他總是能無限配合她所有的話。
她笑起來。
“那要是我不僅是變醜了,還變成了一個老婆婆呢,你要麼?”
“要。”
“要是我連老婆婆都不是,我變成男的了呢,你要麼?”
“要。”
“那阿城,如果實在太重口,我變成了老公公呢,你。。。”
她說著,自己都說不下去了,一句百轉千回的你,下一刻他指尖曲起,輕輕捏在她已經沒有什麼肉的小臉上。
她望著他,眉眼裡都是他清淡又好看的樣子,望著她又說,那阿城,萬一我回來了,但是我不記得你了,怎麼辦?
“那我會去找你。”他幫她接下去。
“是麼,”她笑笑,“那我真幸福啊。”
笑著,她偏頭望上遠方的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