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其實不算將軍府的人,陸錦惜自也不會花心思為他謀劃。
可現在……
眸光閃爍間,薛廷之輕輕地搭了眼簾,卻是將心內無數浮動的想法藏起。
他不會忘記自己的計劃。
曾想過直接掌控這一位“嫡母”,可後來忽然發現,薛況這一位在傳言中無比懦弱的孀妻,渾然變了一個人般。
不是他掌控她,而是她掌控他。
內宅中,他的一切都依附於她存在,不敢有違逆,甚至要被迫向她低頭;朝堂上,卻是唯一一個雖然危險,但他還能徐徐圖之的地方。
誰也不知道機會什麼時候會到來。
但一位卓有才幹且即將踏入朝堂的先生,卻是將來看得見的助益。
這一刻,薛廷之忽然感覺不出自己心裡到底是什麼滋味,也無法猜透陸錦惜到底是怎麼想的。
他眨了眨眼,只俯身垂首。
聲音低啞,姿態上卻是難得地跟著放低:“廷之之事,但憑嫡母做主。”
☆、第111章 第111章 匪患
有一點不習慣。
陸錦惜覺得自己也很奇怪。
薛廷之自來是讓她有幾分奇怪的忌憚; 她也總覺得這便宜庶子不好掌控; 不像陸氏那三個親生的孩子一樣聽話; 所以對他素來有幾分不喜。
可現在,“但憑嫡母做主”這種話,竟從他口中出來了。
若不是此刻正坐在堂上,一旁還有個季恆,她幾乎要以為自己是聽錯了。
但顯然沒有。
她看了看薛廷之; 沉吟了片刻,到底還是沒有多說什麼,只道:“既然大公子說全憑我做主; 那我便替大公子做個決定; 挑個合適的日子,拜季先生為師吧。不知季先生是否要考校考校他功課與學識?”
“這倒不必了。”
季恆心裡面自然有數。
“夫人既然會因為大公子而向皇上進言請命,讓皇上為大公子開了特例; 想必大公子之學識才華; 該已經得到了夫人的認可。即便不是天才,也應相去不遠。季某能收大公子為學生; 該是撿了便宜才是。”
這話說得很客氣。
事實上; 薛廷之的才華到底有幾分; 陸錦惜是並不清楚的。只是想也知道; 這庶子心機深沉; 考慮良多; 若自己沒什麼把握; 也不會向她提出想要參加科舉的請求。
所以對於季恆此言; 她也沒有反駁。
一口氣收下三個學生,不管是對季恆來說,還是對陸錦惜來說,這都算是了了一樁心願。
薛廷之沒多留。
陸錦惜先打發了他回去,只說待季恆在京中安頓妥當,改日到府中來了,再讓他前去行拜師的禮儀。
季恆這裡,則是又與陸錦惜聊了一些瑣碎。
比如什麼時候來府上教書,又在哪裡教書,平日有沒有什麼需要注意的,或者季恆這邊有沒有什麼忌諱……
前後也沒花多久,兩刻左右,季恆便起身告辭。
六年前他為趕考,已經來過京城,但畢竟不是本地人士,如今的住處都是潘全兒幫著找好的。
他自也還要回去再整理一番。
臨走的時候,陸錦惜只道:“季先生在京中,若有個什麼不便之處,只管差人來將軍府通傳一聲。若是能幫的,敝府絕不推辭。”
將軍府是什麼門第?
換了是從前,季恆真是想也不敢想的。
他聽得出陸錦惜這不是什麼面子上的客氣話,心裡自然有些感動,當下低低地應了一聲,才往府外去。
潘全兒本要去送,卻被陸錦惜叫住。
他有些疑惑:“夫人您還有什麼吩咐?”
陸錦惜道:“季先生才從江南來,生活想必拮据。方才我與他談的話,你也該聽見了。去賬房支夠了束脩的銀錢,給季先生送過去,另幫他料理些瑣碎,切莫怠慢了。”
“是。”
潘全兒是知道陸錦惜很看重這一位先生的,自是畢恭畢敬地應了,趕緊跑去了賬房,支領了銀錢,又追著季恆去了。
陸錦惜就站在中堂外的簷下看著。
春日裡,枝頭都是新綠。這堂前的松柏,卻依舊挺拔蒼勁,與周遭的景緻混在一起,莫名讓人覺出一種奇怪的格格不入來。
到底還是將軍府。
她看了一會兒,也想了一會兒,便伸手搭了身旁青雀的手,淡淡問:“車駕備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