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承瑾先是疑道:“聞閣老家的小公子,是叫聞衍之吧,我記得是舅舅的弟子。”
朱承瑾的舅舅,沈晴時的親兄長,乃是當朝大儒,門下弟子眾多,聞衍之就是沈冠文最得意弟子之一,時長與外甥女提起,朱承瑾就記住了。得到回答後朱承瑾又問:“靖平侯世子和津北侯世子不是在西北駐軍嗎?”
珠玉道:“前些日子西北那邊的部落甘願稱臣了,靖平侯世子和津北侯世子各有封賞。”
津北侯世子又是朱承瑾表哥,京城裡,攀攀扯扯就能扯出一大串沾親帶故的人來。
滿堂道:“這在外殺伐征戰的,奴婢一看到心裡就怕得很,京中都傳靖平侯世子和津北侯世子一臉蠻橫兇肉,”古代女人,尤其婢女,沒什麼娛樂,只能八卦了,朱承瑾耐心的聽下去,“聽說靖平侯夫人原本是相中了秦閣老家的嫡出小姐,可是秦家人捨不得自家柔弱溫文的小姐,寧願送進宮選秀,也不願意嫁給靖平侯世子呢。”
朱承瑾提醒道:“這話以後爛在肚子裡,到底靖平侯府沒放出風聲,咱們不好多說,在我面前說說也就算了。”秦妙容生的國色天香,有一份文人家裡都帶著的清高,怎們能瞧上靖平侯府這等武夫將軍世家,秦閣老也是一心攀向皇子去的。
滿堂嗔道:“郡主放心,奴婢哪裡是多嘴的人呢?”
主僕這些話說完,也到了李府門前了,李嫻不好親自出來,李夫人忙中抽空前來迎接。一時三刻還來不及立刻就到門前迎接朱承瑾。
朱承瑾等的百無聊賴,索性將窗簾掀開,探頭往臨江樓上看了看——被滿堂說了那麼久,她心裡也挺好奇的。
她這廂抬首,正巧二樓有個男子俯身往下看,二人目光不期而遇撞在了一起。
男子面容堅毅俊朗,鼻樑高挺,薄唇緊抿。尤其是一雙眼睛,猶如草原上伺機而動的雄鷹,眸色深沉如海,飽含危險。這種一看就是浴血沙場才能浸染出來的鐵骨錚錚,一眼竟讓朱承瑾有些許心動的感覺。彷彿冥冥註定,此時此地,她就該遇見這個人。
她下意識笑了笑,車身卻被撞得顫了顫,低頭一看,一個穿著破舊滿臉汙泥的小孩兒撞上了她的車架。她的注意力被小孩子牽引過去,再抬頭一看,已經尋不到這個男子蹤跡了。放下心底那一點悵然若失,她道:“滿堂珠玉,快看看這孩子傷著沒有。”
那小孩兒撞上貴人車架,已經嚇得眼淚都出來了,聽到這話不由抬頭看向朱承瑾,準備好的嚎哭也停下來了,猶猶豫豫帶著哭音道:“你……你是天女娘娘嗎?”
這還是朱承瑾此生第一次被這麼直白的誇讚,霎時間心情大好,把剛才那男子忘在腦後,調侃道:“是啊,你撞上了天女娘孃的七彩琉璃寶座,該當如何?”
當時誰也不知道,這句“天女娘孃的七彩琉璃寶座”,竟然被兩個人記下,一直到多年後還拿出來打趣朱承瑾。
☆、第二十九章、
朱承瑾本就生的五官精緻,膚色白皙,溫和調笑間唇角微微上挑,杏眼半眯,配上一襲鵝黃衣衫,眉目流轉間風韻自成。
小男孩兒眼淚將臉上汙泥衝開一道痕跡,聽她這話又要哭出來:“我……我可沒錢賠啊……”
滿堂珠玉見自家郡主這麼調戲個小孩兒,紛紛無力:“主子,您這哪兒是七彩,哪兒又有琉璃?”
朱承瑾道:“我見他誠心誇我,逗他兩句罷了。”滿堂檢查這孩子有沒有傷到,金玉則取了一塊帕子把這孩子臉上泥汙一點點擦乾淨。一擦乾淨朱承瑾就不由被萌化了,這小孩兒膚色不是很白淨,想必是每天風吹日曬打滾在泥地裡,但是一雙眼睛又黑又亮,活像兩顆黑珍珠,嘴巴粉粉嫩嫩,朱承瑾本來就是個弟控,看這孩子跟瑞王世子差不多大,更起了逗他玩兒的心思。
滿堂更是笑道:“這位小公子,別哭啦,天女娘娘最是大度,怎麼會讓你一個小孩子賠錢呢?”
漂亮可愛的小孩兒誰都喜歡,珠玉也忍不住捏了捏小孩兒柔軟臉頰:“是呀,別哭啦,只有你一個人出來嗎?”
小男孩兒見這些人對他和善,卸下心房道:“我娘病了,我來給她抓藥,看見這裡有喜事,就想順便拿些喜糕回去給我娘吃。”他講話還是帶著哭腔,意思卻很明白。
人啊,一對上漂亮的臉,格外心軟。朱承瑾和滿堂金玉也不例外,“難為他這份孝心,滿堂,你今日隨我去,珠玉,你帶上幾個人去幫這孩子請大夫,再拿些糕點飯食,新的衣服給他。”這些對朱承瑾而言只是一句話,無形卻能改變許多人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