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國荃搖頭道:“我和大哥的意見相同,石氏雖然負氣入川,要他歸順我朝,似乎決難辦到。既難辦到,何必示人以弱。況且石氏入川,也與那個林鳳翔北進一般。孤軍深入,後無援兵,最犯兵家所忌。我料石氏必難得到四川,不過時間問題而已。”
彭玉麟介面道:“九世叔所論極是。世侄方才的主張,本是一偏之見。不過念他也是一位人才,未免有些可惜。現為九世叔說破,他若真肯歸順我朝,他在南京,全家被殺之際,還不早早反正了麼。既是如此,老師趕快回個公事,給那駱制軍去,讓他也好趁早佈置。”
曾國藩聽說即去提筆在那公事背後,批上主剿二字。
等得公事發出,曾國荃又問曾國藩道:“大哥,季高現在還是丁艱在籍。我們和胡中丞兩家,都是奪情起用。皇上就算忘了季高這人。難道一班王公大臣們,也會忘記不成?”
彭玉麟介面道:“這個道理,我們知道一點。因為曾胡兩家,帶兵以久,火火熱的忽然丁艱起來,皇上自然奪情任用。季高向辦幕府之事,尚未著有甚麼戰功。再加官中堂和他總有一點芥蒂。王公大臣,誰不左袒官中堂呢?所以季高那裡,永遠沒有外臣奏保,永遠不會起開他的。”
曾國藩點頭稱是道:“雪琴此言,很中時弊。照此說來,只有我去保他的了。”
曾國荃道:“這末何妨就命文案上前去擬稿。”
曾國藩即將保奏左宗棠的考語,親自擬好,交給曾國荃,彭玉麟二人去看。彭玉麟見是“剛明耐苦,曉暢兵機”八字。便對曾國藩笑著道:“季高對於這八個字,只有明字,不甚切貼。”
曾國藩、曾國荃一同問道:“應改何字?”
彭玉麟又笑上一笑道:“可以改一愎字。”
曾國藩聽說,點頭微笑道:“雪琴可謂夫人不言,言必有中矣。”
曾國藩說著,又問彭玉麟道:“現在我方的統兵將帥,已成一盤散沙。雪琴有何妙法,將他們收拾一起。”
彭玉麟道:“門生此來,本是來獻四路進兵之策的。第一路,以胡潤帥為主,以鮑春霆、劉仲良為賓,又以勝琦兩位欽差為賓中之賓,合力去攻武昌。第二路,以向張兩位欽差為主,以和欽差、蕭泗孚、程文炳為賓,又以何江督為賓中之賓,合力去攻金陵。第三路,以左季高為主,以李少荃為賓,又以馬新貽為賓中之賓,合力去攻浙江。第四路,以李續宜中丞為主,以貞幹世叔、江忠泗為賓,又以塔齊布、張玉良為賓中之賓,合力去攻安慶。老師、九世叔、門生、楊厚庵幾個,率領全部水師,由九江出長江,斷截天國方面的水師,使他們四路受敵,不能聯絡策應。但是我們四路人馬,須得一同進攻,不可你先我後,反使他們得以分兵接應,如此一辦,可使偽忠王李秀成疲於奔命起來。縱不立即消滅天國,也得大受一番損失。不知老師和九世叔兩位,以為此策有用否?”
曾國藩、曾國荃兩個連連的大讚道:“這個大計劃,虧你想得周到。準定如此辦理,快快出奏。”
彭玉麟又說道:“出奏之事,也不忙在十天八天,最好是且候起用季高的上諭下了之後,人手方能齊全。”
曾國藩道:“這樣也好。不過我們先得知照各處才是。”
曾國荃又問曾國藩道:“兄弟聽說,英法兩國的洋兵,業已進窺北京,怎麼皇上倒不來調取大哥進京的呢?”
彭玉麟又應聲道:“外省的軍務,重於北京百倍,就是來調,老師也得設法推託。”
曾國藩聽說,也不相瞞,即將吞了上諭之事,告知彭玉麟、曾國荃二人聽了,曾國荃笑著道:“我道怎會不要調取我們的。”
這天他們師生兄弟三個,復又互相商量了一會。第二天彭曾二人,各返防地。又過半月,曾國藩接到批折,說是據奏悉,業已命令候補四品京堂左宗棠,著即襄辦曾國藩軍務矣。
沒有幾天,復又奉到一道上諭,說是浙江遍地皆賊,民不聊生,著曾國藩迅速規復蘇常,進兵浙江。曾國藩趕忙奏復:說是左宗棠、李元度二人,尚未到營。現在皖南極為可危,何能展蔽浙江,更何能規復蘇常。目下惟有急援寧國而已等語。奏上之後,朝廷報可。
那知曾國藩的援兵,尚在中途,寧國已經失守,守將周天受陣亡。那時正是咸豐十年八月。曾國藩據報,急檄李元度馳赴寧國,接辦軍務,限期克復,又撤左宗棠迅速由南昌,趕赴樂平、婺源之間,以為寧國、安慶兩處的策應。自己移駐祁門,居中排程。軍情如此一變,非但曾國荃的那圍困金陵之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