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忐忑的等待,甜蜜又難熬。
十月廿六的那天下了場小雪,薄薄的一層覆蓋在地面,晚間扯絮般的鉛雲散盡,竟自晴朗起來。謝璇用完晚飯後便覺得有些痛,被產婆們七手八腳的挪進產房裡,不多會兒便開始發作,下身的疼痛比任何時候都要劇烈,幾乎佔據了所有的感官。可孩子還在腹中,只消忍過這一次的疼痛,便能迎來她和韓玠期待已久的小生命。
不知是用力了多少次,撕裂般的疼痛幾乎能讓人疼暈過去,她滿身汗水,聲音都有些嘶啞了。
“快出來了,快出來了!”產婆在高興的喊著,“王妃再用用力!”
謝璇平躺著,只看得到丫鬟們用來遮蓋她的軟緞,以及軟緞後幾位產婆的頭影子。她原以為會痛得麻木,此時卻還是能清晰的感受到每一次劇烈的痛,折磨得人精疲力竭。嘶聲叫喊,將所有的力道都送往下腹,她的目光掃過頭頂的撒花帳子,上頭繡了送子觀音。
“生了一個,王妃再用些力!”產婆的驚喜聲音灌入耳中,沈妱像是重新被注入了許多力氣,再一次的鼓足力道。懷孕時為了雙生子而高興得日夜期待,到生產時,才發現這有多難熬。也罷,一次生兩個,將來就能少受一回這樣的苦……亂七八糟的念頭在腦海中飛閃,渾身的力量幾乎用盡,她終於聽到了另一聲期待已久的啼哭——
嗚哇!那樣響亮的哭聲,響徹信王府深沉的夜色。
應該是個男孩兒吧?謝璇模模糊糊的想,剛才出來的那個是女孩兒,難道她真的生了個龍鳳胎?
心裡有喜悅充盈,身體卻累得像是要散架。已經不需要她做什麼了,現在就該像產婆說的那樣,安安心心的睡一覺,把一切交給太醫和伺候她的一群人。
有韓玠在外面守著,她無比安心。
外頭月色明亮,仲冬的夜冷清蕭瑟,韓玠渾身是汗,在聽到產婆出來報喜的時候,終於鬆了口氣。仰頭望向夜空,弦月彎彎的綴在那裡,如水傾瀉。
產婆終於不再攔著他,韓玠步履匆匆的進入產房,周圍的丫鬟們忙碌著清洗兩個孩子,產婆高興的聲音還不時竄入耳中,“是龍鳳胎啊,龍鳳胎!王妃這是十全十滿的大福氣,大福氣啊!”
韓玠當然為這龍鳳胎而高興,心裡頭記掛著的卻還是謝璇。
方才的一聲聲嘶喊像是利刃尖銳的劃在他胸口,她受了多少苦,他便承受多少折磨。早已請教過太醫女人生孩子是怎麼回事,他看著謝璇猶自皺著眉頭的睡容,甚至不敢觸碰——從前行房的時候,有時候他用力猛了,她都能哭著喊疼叫他輕些,甚至第二天下地時走路都難受,便恨恨的咬他抱怨他。而如今,那麼大的兩個孩子生出來,撕裂嬌嫩,她該承受了多少痛?
低頭將她露在錦被外面的手捧起來,悄無聲息的親吻,韓玠想要緊握,卻又不敢用力。
新的生命誕生,她咬牙忍受的痛苦,一定比他數次險些喪命時還要多很多。
他的璇璇,其實比他還要勇敢堅韌許多。
心中滿是愛戀,她虛弱的容顏落在眼中,是永生難忘的畫面。
次日清晨日出東隅,陽光撒滿信王府的每個角落,謝璇在明光院的榻上醒來時,猶自恍惚。
像是睡了很久很久,極致的疲憊中就連夢境都沒有,她茫然瞧著頭頂的撒花帳子,一時恍然。這是在明光院裡?她的孩子呢?習慣了小腹處沉甸甸的胎兒,如今竟輕鬆得像是什麼都沒有一樣,險些讓她覺得惶恐。只有下身還隱隱作痛,提醒她昨夜那撕裂般的折磨。
身側有熟悉的呼吸,謝璇終於理清了思緒,想要翻個身,只是微微一動,下身的疼痛便迅速襲來,叫她毫無防備的吸氣呼痛。
旁邊韓玠將她守了一宿,臨近天亮時才敢稍稍鬆懈,他睡得極淺,聽到這動靜時立馬睜眼,“璇璇?”目光對上了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因為疼痛而皺著眉頭,面色依舊虛弱。
“醒了?”他躬身在她唇上親了一下,手臂輕輕的搭在她的小腹上,“這兒要多養幾天,不能亂動。昨晚生下的果真是個龍鳳胎,一對兄妹,這會兒應該還在外頭睡著。要喝水麼?”
謝璇眨眨眼睛。
昨夜出了太多汗,渾身都是粘膩的,其實最想先去拿熱水沐浴舒緩,可身體的疼痛輕易戰勝了不適,就只能往後推推。
韓玠揚聲叫芳洲進來伺候,謝璇先強忍疼痛漱了口,韓玠便將兌了蜂蜜的溫水一勺勺的餵給謝璇,“先忍一忍,晌午的時候若能輕鬆些,再起來盥洗沐浴。”
謝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