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安然微微一愣,沒想到寧清揚竟然問了這麼一個直接的問題,她神色淡然地說:“不怕。”
“一個人如果連死都不怕的話,為什麼要怕生的希望呢?”寧清揚眼眸清明地看著夜安然說。
夜安然心中一震,心底最深處的秘密被人看破,淡然無波的眼眸中出現了一絲慌亂,她看著寧清揚冷淡地說:“寧太子自以為知道些什麼?”
寧清揚笑容依舊:“在下什麼都不知道,只知道受人之託忠人之事,希望福安長公主能夠成全,否則在下不好跟表弟交代。”
夜安然沉默了。她自欺欺人地以為自己真的看破紅塵看淡生死了,可是剛剛寧清揚的話讓她平靜的心中泛起了漣漪。寧清揚說得沒錯,她不怕死,但是她怕繼續活得長長久久的,她是真的怕……
沒有人知道,夜安然從很久之前開始,就夜夜被噩夢纏身無法安眠,只有白天抄寫經書的時候,心中才能暫時得到片刻的安寧。夜安然的夢中,充斥著幽冥城漫天的風雪,充斥著刺骨的寒意,充斥著秦家那些無辜的女人淒厲的慘叫聲……
她無數次地告訴自己,她真的無能為力,不是她的錯,可是根本就沒有用。秦太后心中根本沒有夜安然這個女兒,甚至做的很多骯髒之事都沒有避諱著年幼的夜安然。夜安然的幼年不僅是身體受了無法恢復的重創,心靈也早已千瘡百孔……
所以曾經夜白宇說要帶夜安然去名醫山莊求醫的時候,夜安然拒絕了。她想那些噩夢大概會伴隨她一輩子了,既然擺脫不了,那就放任生命流逝吧。她不會選擇輕生,但她也不想活得長長久久,就這樣,真正的聽天由命就好。
安然安然,她安然的表面之下,是一顆無法真正安寧的心,她真的覺得好累好累……
茶水來了,並不名貴的茶,還微微有些苦澀,是阿福在後山的野茶樹上採的。夜安然這裡其實什麼都不缺,她只是很喜歡真正屬於大自然的這種味道。
寧清揚向阿福道謝,小姑娘紅著臉跑走了,夜安然看著阿福的背影,眼中一片悵惘,她這輩子,從來沒有過,也不可能會有那麼自由鮮活的時候了……
“我可以叫你福安嗎?”寧清揚看著夜安然微笑著問,“你可以叫我清揚,這裡沒有長公主,也沒有太子,我是大夫,你是病人,你覺得如何?”這是陌杉第一次拜託寧清揚的事情,寧清揚並不想讓陌杉失望,而夜安然並不是一個讓人討厭的人,作為一個大夫,寧清揚希望能夠給她醫治,不管能不能成功。
或許是陽光太和煦,或許是寧清揚的笑容太溫柔,或許是那聲福安太親切,夜安然在寧清揚明澈的眼眸中微微點了點頭,伸出了自己蒼白纖細的手腕。
良久之後,夜安然收回手,看著寧清揚緊縮的眉頭,心中微微有些自嘲。她還在奢望什麼呢?
“有些麻煩。”寧清揚看著夜安然說,“我想試一試,你如果不放心的話我可以請我師父過來。”夜安然的身體狀況的確不容樂觀,但是距離死亡還有一段距離。大夫的醫術都是有高低的,別的大夫不行,不代表神醫公子寧清揚也不行。他已經得了穆航的真傳,在醫道一途天賦異稟,對於夜安然的病情還是有些把握的。
夜安然很意外,心底裡那顆被她刻意壓制的希望之種也彷彿感受到了陽光雨露的滋潤,開始破殼發芽了……
“謝謝你……清揚。”夜安然看著寧清揚說,叫出寧清揚的名字並沒有想象中的困難。夜安然這輩子接觸過的男人湊不夠一隻巴掌,其實除了夜白宇之外,夜安然的生活中沒有其他的異性,而夜白宇雖然是夜安然的親兄長,兩人真正相處的時間也少得可憐,而冷酷的夜白宇不喜歡說話,淡然的夜安然在面對兄長的時候往往都不知道要說什麼……
“不用,”寧清揚微笑著說,“我是受人之託。”
夜安然放鬆了許多:“這樣還是要謝謝你。”
寧清揚本就是來夜國找陌杉的,然後現在陌杉跑沒影兒了,寧清揚想找都不知道要去哪裡找。而夜安然的身體並不是一副兩副藥能見效的,需要很長時間的觀察和醫治,既然決定了醫治,寧清揚就打算暫時先在天音寺住下來,陌杉如果回來的話,應該會過來找他的。
寧清揚跟天音寺住持圓音也有過短暫的交往,聽說寧清揚想要住下,而且是為了給夜安然醫治,圓音就吩咐小沙彌把夜安然隔壁的院子收拾出來給寧清揚住了,而且還邀請寧清揚有空的時候可以一起對弈或者談談經,寧清揚欣然應允。
於是寧清揚就在天音寺住了下來,每天會定時過去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