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餐桌前的一秒鐘,楚望都是在半昏迷中度過。七點十五準點開飯,早餐內容是:蘑菇蛋、煎香腸和黃油麵包一片,另熱牛奶半杯,鮮橙汁半杯。
三人心中都有諸多抱怨,諸如真真的“粢飯四喜餃灌湯包”,允焉的“豆腐饅頭”,還有楚望心中默唸一萬遍的“豆漿油條鍋貼”。當然,也只能想想而已。
這還不是最鬧心的,鬧心的是,並沒有筷子,只有刀叉勺三樣。允焉和真真面面相覷了好久,終於在喬瑪玲指點下,小手微微顫顫的吃了頓早餐。
更鬧心的是,明明會使這三樣吃飯工具的楚望,還得藏拙,裝模作樣的微微顫顫的吃了頓早餐。
八點,先來的是一位舞蹈老師。
老師的人種混了很多次,據瑪玲所知,她知道的就有英德法西印中六種,其中中國血統已經很少很少了。看著她說著夾生的普通話,介紹自己姓“邵”,林楚望有種很奇異的微妙感。
本以為第一堂課就要來個下馬威,不過老師還算溫柔,只反覆教了她們幾個動作與步調,表示明天來驗收,一上午就匆匆過去了。
吃過午飯後,裁縫上門來了。三個裁縫,三把尺子,把三坨粉蒸肉從頭到腳量了個徹底,便就一陣風似的走了。
真真一臉不高興:“才吃了飯就過來量,也不等消化一下,做出來的衣服腰身不知該多大。”
楚望:“餓著肚子量,你未來的衣服穿上之後恐怕一天都不要吃飯了。”
允焉:“……都沒問我喜歡什麼布料什麼款式,做出來的會好看嗎?”
就這麼一氣不停的,到了下午,喬瑪玲便從音標開始教她們英文。
從前考雅思時,林楚望為了方便省事,便跟著美劇學了一口美式發音。後來去了英國,悔的腸子都青了:那一口一口倫敦腔,女孩子說起來可愛,男孩子講出來性感得不行,根本不是美式發音能比的。可是要她擰過來,一來沒時間,二來也沒人教導。
說到這裡,林楚望不得不有些佩服起這個時代的香港有錢人家的英文教育:從頭便是請的英國老師教授,發音也是一對一,純正的指導英式腔調。
於是這個下午,林楚望在她二十五年人生裡,終於可以靜下來,像個初學者一樣從發音開始學習英式發音,因而也格外的認真。
中途林楚望讚歎了一句“喬姐姐發音好好聽”,喬瑪玲將頭低下來,紅著臉道,“我從前的老師是蘇格蘭的,發音還不夠好聽。我聽過更好聽的,是非常純正的牛津腔,如果你們也有機會聽聽就好了。”
三個女孩子紛紛都問哪裡可以聽到。
喬瑪玲便轉移話題了。
結果沒隔幾天,這個“純正牛津腔”不經間被林楚望聽著了。
——
自從那晚在陽臺上遠遠觀瞻了小姨的花園趴體,被捉了個現形後,第二天開始,陸陸續續的有花匠過來,在她樓底下搗騰。
花匠在她陽臺下面搗騰的這幾日,小姑媽花園也沒有什麼聚會。
隔了三天,一早起來,林楚望往陽臺下面望去,就驚呆了。
她陽臺下面,圍了一排一人高的籬笆,籬笆上種了滿滿的紅色薔薇;那一行薔薇,像一睹風情萬種的牆一樣,種在她陽臺外面,與她視線齊平的草坪坡上。剛好使那邊山坡上的人下不來,坐在遠處草坪上的人看不太真切這邊陽臺後面的情形,林楚望卻能清楚看清花園裡的一切。
就好像是有人專門為了保護城堡裡的公主,而在城堡外修了一圈與公主的窗臺等高的城牆一般:外面的人爬不進來,公主卻能看清外面一草一木。
思及此,林楚望不禁對小姑媽的好感又上升了三度。
那天晚上,練了一整天形體,洗了乾淨的澡之後,林楚望坐在窗前書桌邊,一遍一遍糾正自己的發音,籬笆那邊的笑聲便不遠不近的飄了過來。
小姑媽今天花園裡的聚會還蠻正經的,似乎是請了一個教堂的唱詩班過來,在花園裡拉手風琴,一行女孩子穿著潔白的裙子在花園裡就著音樂唱歌。唱到雪絨花時,就聽小姑媽在那邊吩咐人:“怎麼將他放進來了,快去攔住別讓他進來。”
林楚望便往小姑媽那邊看去:只見小姑媽的三四個丫頭紛紛去花園門洞處攔一個身量高闊的男子,可哪裡是攔得住的?那男子進了院子裡來。小姑媽又無奈的衝他攤手道:“你要是問我要人,我可是沒有的。”
那男子背對著她這邊的方向,但是聲音又四平八穩的傳了過來,“你不是就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