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嘆口氣說:“煙是真的該戒了。”
徐太太別過臉,不理他。
第二次徐少謙大約是在實驗室做著計算。拜訪徐宅時,徐太太精神比上一次好一些,能說話了。她拉著楚望的手說:“他有他的事業,這樣也挺好的。第一次見到他這個人時,我就相信他未來前程似錦,必定一鳴驚人。我常常在想,是不是我拖累了他。他這樣好一個人,他應當娶一個更好的。能理解他那些字母符號算式,能與他心靈相通,能使他不那麼寂寞,能為他事業大有助益的新式摩登女性……而不是我這個半身不遂的累贅。我只求文鈞將來也能像他一樣的出色,才不算辜負他徐家如此好的天賦。”
楚望張了張嘴,卻不知該如何安慰徐太太。只是從未如此希望中子存在的論文能夠快一些,更快一些寫成發表。第一作者必定署名徐少謙,論文扉頁也會寫上:“此文獻給徐太太,一位傳統的中國女性,在背後給予丈夫與家庭許多默默的奉獻”;也希望徐太太早一點戒掉大煙,活得久一點,更久一點,等到能笑看徐少謙未來發表諾獎獲獎時,能夠親耳聽到他的致辭:“我想要感謝我的太太。”
楚望說:“一定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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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慣例,聖誕之後便是各學科考試。這一整學期,楚望全身心投入到原子核實驗室去,壓根沒好好聽過一堂課。其他課程還好,只一門英文翻譯課急的她抓耳撓腮。故而聖誕節前三週,梁璋與徐少謙都禁止她踏入實驗室門半步,勒令她——“科學要進步,林致女士也要先完成學業,成為一位‘分數上的優等學生’才行。”
中子實驗已臨近收尾部分,後續只剩下資料處理與論文寫稿部分。而後者,才是楚望最擅長的。
但是受年齡學業所限,她之好嘆口氣,默默背上小書包認真作好學生去了。
從法國寄來的合同,也在這個初冬抵達了葛公館。合同上,都彭先生對楚望的要求相當的低——一月出兩份圖紙,給予她百分之九的股權與以法郎為單位的相當高的月薪。
葛太太試圖為她討要更高的股權,正執筆回信,忙被楚望截了下來。再三哀求後,葛太太終於作罷,氣呼呼的替她簽了字。
向同班內地來的優等生討要了一份翻譯課的翻譯,她反覆看了幾遍,仍舊覺得沒比自己翻譯的好上多少。死記硬背以免掛科之餘,她騰出時間來畫了兩份圖紙:一份外接懷錶,內建火機的鋁製火機,另一份則是為女士設計的簡潔小巧玫瑰金與淺粉火機,右下角找真真描摹了一支桃花——靈感來源於後世某款深受廣大女性與基佬喜愛的手機色號。
阮太太看到這份圖紙後,笑道:“這行不通的。哪裡會有許多女士特意買火機吸香菸?”
索米爾先生也說:“女士們的煙,不都是由紳士代為點燃的?”
楚望沉思良久,在往巴黎的去信後面加上一句:成品出來以後,能否也給我寄一支,從薪水中扣處?
索米爾先生看到之後,又提筆在信尾加上一句:以及巴黎當季最新款香奈兒女式從頭到腳服飾一套,附帶飾品。尺碼:(楚望的尺碼)。
楚望腹誹:這根本就是員工仗著與老闆的基友關係好,狼狽為奸壓榨老闆啊!
腹誹歸腹誹,她還是欣然接受了。
往法國的信寫好之後,她想了想,另起一頁,提筆寫下:
言桑先生,
一直以來,都沒同你講:謝謝你的禮物與相片。
請你恕我這許久都沒給你寫信。我許多次檢視兩位姑母家門外,及常收寄你來信的油麻地,終於確認:你也並沒有給我寫信。
於是我這麼安慰自己:興許是旅途太過遙遠,信要跑上好久,跑著跑著,就跑丟了罷?
外灘江邊一別,回到香港後,著實忙了許久,也不知在忙些什麼,忽然之間就是冬天了。聖誕過後有一門考試,好好的英文課,偏要翻譯《出師表》《陳情表》與《項脊軒志》。美名曰“向白人宣揚國粹”。費了許多功夫譯出來,卻是使會使中學生也笑掉大牙的內容,更別提為國學正名了。向內地名門大戶的同學討要一份,回來研究再三,仍覺得不夠好。甚至有幾處原文精粹之處,譯作卻平鋪直白,不僅失了本味,更使人發笑不已。國學便是國學,自然要先精通白話,再三品讀,才能明白其中玄妙精彩之處。
附頁摘錄幾句堪稱幽默之經典,且博一哂。
匆匆敬祝
平安
民國十六年十二月六日
楚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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