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廚房裡的李夫人正怔怔出神,聽見有人進來後本能的垂頭,用衣袖飛快的拭了拭眼角,又強笑道:“老了,脾氣也大了,嘴上沒個把門的,叫你們見笑了。”
杜瑕沒接話,只是過去幫她摘菜,良久,才有些無力的道:“這些年,苦了你們了。”
她知道不管自己說什麼都是蒼白無力的,那些逝去的生命,那些過往的激情,那些被自己拼命保護著的人們親手割裂出來的傷口,豈是三言兩語能平復的?
然而李夫人只是溫溫柔柔的笑了下,平靜道:“苦麼?若是我們都說苦,那些死去的將士們,又算怎麼樣呢?”
她拿刀子割了一縷蒜苗,放到水盆裡洗了洗,又道:“好歹我們還活著,日日吃得飽,穿得暖,睡時也不必擔心從哪裡再竄出敵軍……小姑娘,你知道麼,很多時候,能活著,就已經是一件很值得慶幸的事情了。”
李夫人的眼神說不出的平靜,好像這個人,這雙眼睛已經見證了太多的悲歡離合與生離死別,內心反而無限趨於寧靜。
可是杜瑕卻突然覺得很難過,一顆心像被泡在橘子皮水裡一樣,酸酸澀澀。
她吸吸鼻子,抿了抿嘴,低低道:“可是對你們,對大家,未免太不公平了。你們付出了那樣多!”
李夫人抬頭瞧了她一眼,眼睛裡彷彿蕩著兩波溫柔的春水,然後就笑了,一種欣慰的笑容。
“謝謝你啦,只是人呀,要想得開,這一輩子說長不長,說短不短,若是一味執著於過去的事情,怕不是要苦死了?”
頓了下,她又道:“我們還活著,還有許多人記得我們的好,這難道不已經是一件非常值得高興的事情嗎?”
杜瑕看著她,看著她的眼睛,發現她真的是對如今的一切由衷感到滿足,忽然就覺得自己的心被狠狠撞了一下。
即便滿足,可他們也還是會難過呀。
就是這樣的人,就是無數這樣的人,有了他們無怨無悔的付出,才有瞭如今的安寧!他們拼命活著,明明只是一點小的近乎卑微的心願,竟不能達成……
為什麼偏偏就要有人將這一顆顆真心狠狠地踐踏,蹂躪,踩在腳下呢?
那種人,已經不能夠被稱之為人了。
但也往往是這種不能被稱為人的人,卻常常混的比誰都好!
等李夫人和杜瑕端著兩盤炒菜回到前頭時,卻不見了幾個人的身影,留下的一個小丫頭往外頭一指,脆生生道:“老爺和幾位大人、夫人去外頭耍槍去了!”
杜瑕和李夫人對視一眼,都笑了,放下菜也走了出去。
外頭盧昭已經和朱元對上,兩人你來我往斗的正酣,打的不可開交,金屬相接之聲不絕於耳。
牧清寒和龐秀玉在一旁看的目不轉睛,時不時跟著比劃一回,或驚訝萬分,或恍然大悟,或拍手頓足,瞧著竟比場上兩人還投入。
杜瑕對這一行不大瞭解,便是射箭也只略同皮毛,可也看的心驚肉跳,知道激烈異常,更甚於之前牧清寒一戰。
藉著酒興,朱元越戰越猛,越大越起勁,一杆四十多斤重的鐵桿長、槍在他手中舞的虎虎生威,靈活的驚人,大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架勢,當真是一員猛將!
此刻五十回合已過,眼見盧昭漸漸只剩還手之力,尤不過癮的朱元長笑一聲,大叫道:“你們兩個小子一起上吧!”
見他發話,盧昭也忙對一旁觀戰的牧清寒求援:“好兄弟,且來助我一助!”
牧清寒早就看的心癢難耐,這會兒巴不得一聲兒,徑自去提了自己的白蠟杆,單手撐著欄杆躍入戰圈。
這會兒朱元已經一槍砸下,盧昭正要苦苦咬牙支撐,就見外圍突然歇著插入一柄槍桿,兩人同力,這才堪堪架住了。
牧清寒和盧昭對視一眼,竟都有些吃力。
朱元放聲大笑,赤著一張臉笑道:“這才有些意思!”
話音未落,對面的牧清寒和盧昭卻都覺得手上一股大力傳來,竟將本已取得的一點優勢,又給一點一點的壓了回來!
兩人迅速交換下眼神,點點頭,然後同時發力,幾乎將吃奶得勁都使了出來,這才頭一次將朱元逼退!
“好小子,”朱元也讚了一聲,道:“果然有些門道。”
盧昭抽空道:“二對一,哪裡敢說什麼門道!”
朱元哈哈大笑,又反手將長槍在空中一掄,如滾滾不絕的深海波浪一般朝他們碾壓而來,同時道:“莫說二對一,便是三對一,四對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