覺察到他的情緒之後,杜瑕還笑說:“你如今都是正五品的官老爺了,已有一個狀元頭銜加身的人物,不過就是去考個舉人,又有何難?”
“若是去考武舉,我自然不杵,”牧清寒有些苦惱的對妻子說道,“老實講,在官場混了這幾年,我越發不愛寫那些之乎者也的文章。且如今聖人越發年紀大了,便也不似當年那般務實果敢,竟也愛聽歌功頌德的陳詞濫調,便是奏摺也多了許多花樣。洋洋灑灑一大片,辭藻華麗不少,可有用的東西越發少了,同我的風格更加背道而馳,想要重新取得功名,或許還不如當年容易。”
杜瑕聽後也不禁感慨:“到底是年紀大了,聖人也六十歲的人了,難免如此。”
人在晚年往往會趨於保守,聽不得不好的話,尤其是一國之主,好大喜功什麼的,難免更加嚴重些。
杜瑕頓了下,卻又有意調節氣氛道:“我同大哥他們都已經知足,並不求你錦上添花,世上哪裡有十全十美的呢?不過盡力而為罷了。倒是瞧著聖人比誰都急切些,你好歹全了他老人家的臉面,下場一試。”
說的牧清寒也笑了。
說到底,聖人之所以將小小一個牧清寒記在心上,一來確實愛他人品,二來若牧清寒真能連文舉也中了,不用非得是狀元,只要是三鼎甲,無疑都是歷朝歷代都沒有的空前壯舉。而這自然可以算是聖人自己教化百姓有方的政績,便是去黃泉之下面對祖宗也問心無愧了。
只是如今牧清寒有些像是後世的“在職考研”,且不說精力被分散許多,無法像曾經那樣用工苦讀,便是心境、想法乃至聖人喜好也都變了,且今年又有郭遊、洪清等佼佼者,想要躋身三鼎甲……希望無疑十分渺茫。
倒是郭遊覺得這種百年不遇的情況十分新奇有趣,隔三差五就跑到他家打秋風,美其名曰“相互督促”。
後來就連牧清寒周圍同僚也都知道了這個訊息,大家聽說牧大人竟然當真要去考文舉,也都無比驚訝,驚訝之餘也難掩敬佩之情,最後都跟盧昭一塊給他鼓勁。
一時間,衙門內外、上下,乃至整個武官系統都空前團結起來,眾人每日指不定什麼時候見了牧清寒,都會一改往常的互看不順,反而萬分誠懇地勉勵道:“牧大人,加把勁兒啊!”
“是啊,牧大人,恁腦子好使,這就去再考個狀元回來,給那些酸溜溜娘們兒嘰嘰的書生瞧瞧厲害!”
“說的就是這話,咱們一窩子大老粗,好容易出了這麼一個文武雙全的,騎得了馬,拉得開弓,這回竟然還能考文舉咧,你可得替咱們爭口氣!”
“不爭饅頭爭口氣,牧大人,這陣子衙門裡頭有什麼事恁就別管了,趕明兒拿個狀元回來耍耍,那才是替咱們揚眉吐氣呢!”
這年頭武官不好當,高等武官俸祿雖高,可整體地位卻難以啟齒;高層都這樣,底層軍官、士卒自然更加一言難盡。
這些年來,絕大部分武官都被硬生生扣上“粗鄙”“莽夫”等帽子,摘都摘不下來。可如今他們人堆兒裡竟然還有個官兒要去繼續考文舉咧。老天爺,人家本來就已經有文舉秀才的功名在身了,若不是當年守孝,這會兒說不得早已是舉人老爺了!
許多原本並不瞭解牧清寒的武官系統同僚得知後竟也覺得與有榮焉起來,這感覺絲毫不亞於親眼看著自家雞窩裡飛出個金鳳凰……
只要他能中,只要他能中……什麼就都妥了!
都是武官,平時鬧歸鬧,可打斷骨頭還連著筋呢,關鍵時候可不得一致對外?那些眼睛長在頭頂上的大頭巾們平日裡見了他們何曾有過好臉色?酸的也夠了!
不過會讀幾本破書,寫幾個破字吧,有甚了不起的?如今俺們這裡頭也有人要去考你們的官兒了,誰怕誰怎的?
一個兩個三個都這般熱切,弄的本就緊張的牧清寒越發頭大如鬥,若不是性子在,只怕真的要請辭在家,躲避這來勢洶洶的澎湃關懷了。
跟外面武官系統的期盼同時出現的,還有來自部分文官系統的惡意。
對牧清寒此人,許多文臣的感覺都十分複雜。那小子打從原先起也是正經讀書的,當時還因年紀輕輕就中了秀才而名噪一時,結果誰能想到接下去就走岔了道兒了呢。
好端端的,老老實實讀你的書不好麼?怎得非要想不開去作甚麼耍把式的!偏偏最後竟真給他考了個武狀元家去。
這不是作孽麼?
好好一根讀書苗子,硬生生給毀了,整日跟那些胸無點墨的大老粗稱兄道弟,日後還有什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