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八歲的半大孩子眼珠子一轉,慌忙就跑到了村裡德高望重的老人那裡,斷斷續續的稟報著這個情況。
“太公太公,鎮子裡來了一個怪人。”太公是村裡人對老人統一的稱呼,所謂的太公,如今已經是兩百多歲的老人了,若是真的論起來,且不知道比他們要年長多少輩分。太公不算是修士,但是機緣巧合得到過無上宗修士的點撥,雖然在修仙一途上沒有什麼大機緣,但是壽歲要比常人長上許多。
被稱作是太公的老者已經眉須皆白,他在冬日難得的暖陽下懶洋洋的打著盹兒,聽見少年急切的聲音,也只是緩緩的抬了抬眼皮,悠悠的問道“什麼怪人把你嚇成這幅德行,猴孩兒沒個穩妥勁兒。”
“我……哎,我也說不清楚,太公您還是去跟我看一看吧,我覺得他像是魔族。”少年緩了一口氣,總覺得自己描述不太清楚,索性就扶起了太公,往方才那人出現的地方走了過去。
太公雖然壽命綿長,但是到底老了,即使有一個十七八歲的攙扶著,他的速度也並不快。幸而當他走到門口的時候,恰然就看見了那個黑衣的男子。
要去無上宗,就定然要穿過留仙鎮。而太公的居所在鎮子中央,那個黑衣男子此刻正在懷中抱著一物走來。他的步伐並不迅疾,甚至每一步都帶著沉重,太公眯了眯眼睛,細細的端詳著那個從遠而來的身影。
寒冬颳起了凜冽的寒風,撫動了男子懷裡的白裘。他時刻注意著自己懷中的物什,不時將白裘拉得更嚴實一些。這樣的舉動大大的拖慢了男子行進的速度,但是他的臉上沒有一絲的焦躁,彷彿這才是他如今最要緊的事情。
“沈仙師?”太公的微微眯著的眼睛瞪大了,不敢置信的看著那個從遠處緩緩走來的男子。他第一次見到沈淮安的時候也才是十七八歲的光景,沈淮安幫他修好了爹爹留給他的唯一的那柄長槍。後來沈淮安被噬拖入了其他空間,還是他和爺爺一同上無上宗通報老祖這件事情。
那次老祖賜給他和爺爺兩丸藥丸,從此之後他和爺爺也就很少生病了,並且壽數要長於常人許多。
而今差不多要有兩百個年頭了,但是沈淮安師徒的容貌卻始終印在他的腦海之中。那樣的好氣度好容貌,本就是當世無兩。
而如今,原本溫潤如玉的青年竟然滿頭白髮,滿目蒼涼。太公推開了攙扶著他的少年,顫顫巍巍的向前邁去,追著黑衣男子的腳步往前踉蹌了幾步。
當年太公服下的藥物是莫南柯親自煉製,縱然隔了許多年,莫南柯的氣息仍舊淡淡的氤氳在他的身邊。黑衣男子本來是直接走過,不打算搭理的。但是這淺淡到虛無的氣息卻讓他周身一震,迅速回返。
那樣淺淡的氣息卻激起了他眼中潛藏而壓抑著的兇狠,他幾步跨到了太公面前,眼神就像是要擇人而噬的野獸聞到了血的腥氣一樣。
太公被他的變化弄得一驚,但是到底已經二百多歲了,所以只是微微抖了抖,便繼續說道“沈仙長不記得我了?當年您被那魔物困住,是我和爺爺一齊上無上宗找您師父的。”
竟然是他。
黑衣男子的神色恢復了漠然,淡淡對太公點了點頭,便抱著懷中被白裘緊緊包裹的物體繼續向前走。待到走出了七八步,他忽然回過身來,對太公說道“世上早就沒有什麼沈淮安了,我叫莫怨天。”
太公啞然的看著那個自稱是“莫怨天”的男子的背影,忽然又想起了什麼似的大聲喊了一句“仙長,仙長,您師父可好?”沈淮安說世上已經沒有什麼沈淮安了,太公不知其中原委,卻隱約覺得不妥,但又無法違逆他自己的意願,於是便乾脆以“仙長”稱之。
太公始終記得是當年莫南柯的藥丸讓他竊得這些壽數,對於莫南柯,他一直是感念於心的。
莫怨天的腳步頓了頓,抱著懷中的東西的手緊了緊,輕輕的說道“師父,自然是極好的。怎麼會不好呢?”
他的聲音很低,卻清晰的傳進在場的每一個人耳中。那麼輕緩的一句話,卻彷彿盛著馬上就要破碎的悲哀。他這樣說著,說著莫南柯尚且安好的話語,不知道是在回答旁人還是在安慰自己。
風越發的凜冽了。
莫怨天懷裡輕軟的白裘被風掀起了一個邊角,幾縷烏黑潤澤的秀髮從白裘的縫隙飄散而出。身後傳來了粗重的呼吸聲,莫怨天加快了腳步,很快就消失在眾人的視線裡。
看見他走遠,方才那個十七八歲的少年才悄悄的問太公道“太公,我看見了,剛才那個人懷裡抱著的是個美人兒。”
太公皺起了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