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嬌笑著搖搖頭,想拉住他的手,卻突然想起董力生還在旁邊,手伸到半空又落了回來。“不了,我怕宿舍一會兒鎖門。”
容川心裡嘆氣,還能說什麼?瞥一眼還在跟撲克牌較勁的董力生,心想這小子今天怎麼不睡覺,成心跟我作對是不是?
王嬌出了屋,路過水房時,一個人正從裡面走出來,白襯衫敞開,露出裡面深色的跨欄背心,手裡提一個白臉盆,低著頭,像是不願看路,“呼呼”甩著臉盆裡的水。
“紀北平。”
似乎沒想到她會叫自己,紀北平明顯愣一下。
王嬌笑著走過來,仰起頭看這個比容川還高出一些的男孩,“今天,謝謝你。”
“……”
“李師傅做了兩碗麵條,容川一碗,你一碗,已經放在屋裡了,回去別忘了吃。”
他不知道說什麼,心裡有些翻湧,但面上很平靜,甚至冷漠。垂眸,看著她小小圓圓的鼻尖,喃喃“噢”了一聲。
“阿嬌!”這時,容川端著碗從宿舍裡快步走出來,腳上趿拉的膠鞋“啪嗒啪嗒”敲打著地面。
紀北平自動閃出一條路,轉身,與容川擦肩而過時,看見他碗裡還剩一個雞蛋。他聽到容川對王嬌笑呵呵地說:“這雞蛋咱倆一人一半。”
王嬌:“你吃吧,我不餓。”
“不餓也吃點,忙活了一宿,撐不到明早就得餓,不吃一半吃三分之一也行。”
“呵呵,好。”
紀北平推開屋門時,下意識朝他們看了一眼,王嬌嘴裡嚼著雞蛋,臉上洋溢著幸福的微笑。他只顧看她,沒注意腳下的路,等反應過來時,臉盆和他都已經趴在了地上,泥土沾了一身,牙齒摔得生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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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麥苗黃了以後,夏鋤開始了。
簡單講,夏鋤就是將長在莊稼旁邊搶奪養分的雜草除去,順便將表面土地鬆一鬆,防止水分蒸發。
相比之前的春播,夏鋤勞動量並不大,就是很曬。夏初,北大荒呈現早晚涼中午熱的模式。上午十點已過,溫度噌噌往上竄,田地附近沒有擋日頭的大樹,燦爛的陽光*辣灑下來,莊稼高興,人遭殃。
連隊為大家派發了草帽,但日頭太烈,帽簷起不到什麼作用,幾天後隊裡許多人的臉就脫了皮。王嬌的臉也被曬傷,紅撲撲的,像大師兄的屁股。容川的臉曬得很黑很黑,一雙眼睛愈發明亮,兩人晚上約會,王嬌笑稱,“你的臉若是再黑點,晚上我都看不見你了。”
作為女孩子,王嬌當然愛美,本來手凍傷後就變得很難看,如果臉再曬傷那她真就對不住原主人了。
其實,是怕容川嫌棄。
為了保護好小臉蛋,王嬌在帽子里加了一條毛巾,毛巾沾了冰涼的井水,搭在腦袋上,像扣了一個降溫層,一個小時換一次,甭提多舒服。其他女生看著她,一開始覺得辛勤,還有人嘲笑“怎麼跟坐月子一樣”,但嘗試過之後,品到甜頭,隨即紛紛效仿。中午,容川開著拖拉機來送飯時,放眼望去,玉米地了幹活的女生們都是這副奇怪裝扮。
“在帽子里加一條圍巾,你們這是幹啥呢?”容川跳下車,正好碰見來井邊喝水的張小可。
“想知道啊?”張小可故意賣關子,呵呵笑兩聲,回身一指不遠處正貓腰刨地的王嬌,“問你家阿嬌去。”
今天廚房做了亂燉,就是好幾種蔬菜配上紅薯粉和土豆燉在一起。菜裡依舊沒有肉,但大家圍坐在一起邊吃邊聊也很快樂。
容川吃一口饅頭,隨口問王嬌:“生日快到了,有啥打算沒?”
“想去縣城,但連隊不放假。”
容川說:“我問過指導員了,6月10號放假,要不咱們去一趟?”
王嬌剛要說話,只見遠處張寶良騎著一匹棕色的大馬急急奔過來,因戴著草帽,看不清面容,只聽大喊一聲:“容川!”
“幹啥?”容川將手裡剩下的一塊饅頭塞進嘴巴里,起身跑過去。
“快!跟我回一趟連隊。”
“幹啥?”
“哎呀,回去就知道了!”說完,伸手將容川拉上馬,兩人在烈日下匆匆離去。
整整一下午王嬌幹活都是心不在焉,幾次差點將玉米苗鏟折。晚上回到連隊,發現指導員辦公室和宿舍都沒有容川的身影,問了幾個男生,都說沒看到容川。倒是紀北平像自言自語似的地說了一句:“一會兒就回來了。”
他說這話時,也沒看著王嬌,所以不確定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