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 當年那個在玻璃手工課上雕刻了花鳥屏風的中國男孩; 也許是因為他當時沒有嘲笑y的溫度計,因此成為這多年來y的通訊錄裡為數不多的、依舊維持著聯絡的同學。
“你擺在門口; 我……以為是實驗室發的。”秋原抓了抓頭髮,有些尷尬,“剛才送給你老闆的女兒了。”
那個時候,他聽見薇安邊走邊自顧自地同陳部長耳語:“爸爸; 我看桌上有一盒pan…cake。”
陳部長笑著拍拍她的手背:“那不是pan…cake。”
“我一個日本人都知道那是月餅。”秋原鄙夷地說,“想她半個中國人,連這也不認識; 就讓她提回去嚐嚐; 結果還被她瞪了一眼。”他嗤了一聲,“大小姐脾氣。”
y從不輕易同秋原生氣,只是冷著臉打遊戲:“去再給我買一盒新的。”
“沒問題。”秋原懇切道。
“你知道嗎,那個薇安和你一樣是混血; 有一半的德國血統。”他嘟囔著,“難怪長那麼成熟。”
“幾年級?”y往嘴裡塞了根菸。
這次的打火機是仍然是舊式滾輪的,要轉得又快又狠才能點著火焰,他偏愛燒油的火機,覺得電子打火機就跟電蚊香一樣,沒一點意思。
“大一,聽說挺厲害,斬獲了去年的創新科技獎。”
y沒再言語。秋原想,總歸他以後要去遊戲公司,就離科研越來越遠,這些事情也不會再掛心,何況是個小兩屆的妹妹。
“啊,對了。”秋原撓撓頭,“我……我剛說月餅是你送的。”
y抬頭冷冷看著他。
秋原說:“我還不是想給你的老闆留個好印象?”
y瞥他一眼:“都是中國人,見面就有好印象。見你就不一定了。”
秋原臉都氣紅了:“你這猴年馬月的老黃曆……”
門忽然重重敲響,樓下傳來一陣喧譁,秋原就站在窗邊,鬆了一下領帶,回頭:“來了好多警察。”
紅藍燈的警車在空中軌道和地面軌道穿梭,依舊是散兵遊勇的警察,有老有少,褲帶裡彆著警棍,簇擁著兩個手臂被拷在背後的、帶黑色頭套的青年人,踉蹌著往警車邊走。秋原皺起眉,抽了口煙:“鬧什麼名堂。”
y走過去開了門,兩個教員匆匆走進來:“62236y,42587秋原對嗎?”
嚇得秋原瞬間將菸屁股滅在培養皿裡,猛地轉過身來擋住視窗,一臉僵硬的笑。
“外面怎麼了?”y從桌上跳下來,語氣帶著漠然的鎮靜。
“噢,沒什麼,兩個學生做違禁實驗被帶走了。我們來例行檢查一下剩下的實驗室。”教員對於這兩個優等生的語氣格外溫和,所謂檢查也只是抻著脖子掃視了一圈,便退到了門口,笑著說,“打擾了,你們繼續。”
秋原忍不住問:“哪方面的違禁實驗?”
兩個教員對視了一眼:“你們知道諾爾教授嗎?就是類似的實驗。”
他們私下裡跟一傢俬人公司接洽,企圖將死者的腦電波殘片植入一批報廢的嬰兒看護型機器人體內,再造新的合成人。”
y的手指滯了一下,貪吃蛇一下子咬掉了半個螢幕長的尾巴,他按了退出鍵。
“cool。”秋原吹了聲口哨,“其實我對人工智慧也很感興趣——不造人,只是研發。”
教員笑了:“晚了,孩子。預計十一月份要出臺新的法案,對於高階人工智慧的管控會更嚴厲。除了這些違禁實驗以外,十年前研發的sp高仿機器人投入市場以後,帶來了一些負面效應。我們學校計算機的人工智慧研究小組得到風聲,已經解散了。”
“理論上來講,我們現階段的確不需要高階ai。”另一個教員出門時笑說,“政府的關注點在於比去年還要低的出生率,生物組現在更火爆一些。”
y看著窗外,巨型馬蜂似的空軌警車嗡嗡地開走了。平板電腦螢幕一閃,忽然收到了剛才拍好的畢業照。
天空蔚藍,樹籬碧綠,雙手交握的巨大塑像在陽光下顯現著灰白的顆粒質地,穿紺色正裝的是個神色漠然的青年,渾身散發著精英式的高傲和冷酷。
y的目光毫無波瀾地劃過畢業照,將螢幕順手鎖了。
細細的手指一戳,擺在架子上的電子相簿亮起。
一雙巨手交握的雕像前,少年的襯衣紐扣開著,領帶也歪著,鎖骨若隱若現,看向鏡頭的眼睛像冷鋒一樣,又壞又囂張,繃著的嘴角卻彷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