妲己重重點頭,甘棠給她拉了拉被子,溫聲道,“睡罷。”
“您也睡。”小丫頭窩在她身邊,額頭抵著她的肩,不一會兒呼吸就勻稱起來,這兩年來小姑娘越發粘著她了,大概是親人不在身邊,周圍沒有可信之人,對甘源又諸多防備,這才跟她這般親近的。
甘棠往下躺了躺正欲睡,外頭有輕哨聲,一聲過後便沒了動靜,是平七,通常用這樣訊號的事情重要也不重要,甘棠還是下了床榻,批了件衣衫,出去把門帶上了。
“什麼事?”
平七叩首,行禮道,“年方蘇氏那邊出事了,蘇氏一族連著另外五十個奴人,外加安置一處二十餘戶村民,三天裡全死了。”
平七雙拳緊握,眼睛泛紅,“水丁帶去十五人,只回來了一人,其餘皆是中毒身亡,毒是下在井裡的,那村子只有兩口井。”
甘棠心裡發寒,問道,“可查到些什麼蛛絲馬跡,是誰的人。”其實並不需要怎麼問,除了少數幾個人,並不知道妲己是蘇氏一族的女兒,甘源不會懷著不可告人的目的,便暴露妲己不是天生地養的事實,這件事除了他,不做它想了。
水丁和平七是甘棠身邊的老人,二十四五歲的年青人,平常話不多,在四人裡頭是存在感最弱的一個,但已經跟著她十幾年了,甘棠抬頭往安國侯府的方向看了看,目光暗沉如水。
平七說得憤憤不平,“一路暗中跟著的,除了我們的人,餘下那些都是老熟人,可笑還故意留了個活口,捏著塊令牌指認是儲君做的,真當我們眼瞎。”
大概以後妲己問起,甘源也會這麼跟妲己說。
甘棠忽地回頭往屋子裡望了望,心裡發僵,朝平七吩咐道,“這件事沒完,你先撫卹死去的兄弟們,把人帶回來安葬好,暫且不要多話。”
平七應聲稱是,起身退下了。
甘棠開了門,果然見小孩赤著腳站在地上,沒發出一聲響動,卻已經哭得不能自己,張著嘴無聲地地淚流滿面,她不過五六歲的年紀,這一生已然經歷了很多,她雖然從來不提,但甘棠知道她很想念自己的親人,知道甘源對她別有用心,還要做出認真且親近乖巧的模樣,不過是為了家裡人能留一條命罷了。
甘棠不知如何面對,先反身關了門,又點了盞油燈,復又返回來,在她面前蹲下來,歉然道,“對不起。”
妲己拼命搖頭,又拼命壓著聲音,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母親還活著麼?”
甘棠搖頭,甘源連路人都不放過,如何會留下這麼重要的活口。
“父親還活著嗎?”
“兄長姐姐呢……”
甘棠心裡發悶,只覺這個草芥人命的時代,糟糕透了,且這個加害人,還與她有關。
“聖女,為什麼呀!己己很聽話了……已經很努力了……”
甘棠不知道,總有人是這樣,為了目標不擇手段,甘源分明是先前嚐了她這一樁的甜頭,打算複製出一個可控制的人來,這樣的人是不能有父母親人的,最好像她一樣,來去幹乾淨淨,心無旁騖。
妲己的人生,因為她的出現,有了諸多改變。
有得便有舍,得很多,也不見得能忽略那些被捨棄的,譬如這些枉死之的人命。
這樣的事這些年發生的不少,一些原本活下來的人,枉死了。
甘棠四處看了看,不可避免地心情低落,勉強提了提神,抬手一點點給面前的小孩擦乾淨眼淚。
妲己哭得更厲害了,又怕外面其它人聽見,壓抑中顯得越發撕心裂肺,甘棠將人抱起來,往床榻走去,不知如何安撫她,“這件事同我有關,我害了你一家,我安葬好你的家人,以後你跟著我罷,其餘的事交由我處理便可。”
妲己伏在她懷裡,聞言拼命搖頭,“壞人做下了壞事,和聖女無關……己己知道的。”抱著她的人已經很忙很累了,她不想給她添麻煩。
甘棠如今只得慶幸妲己這些年一直待在她身邊,四年未見過父母兄弟,心中雖掛念,聽聞噩耗悲痛心傷,過一陣也就好了,甘棠抱著人上了床榻,溫聲道,“你以後就跟著我罷,不用去安國侯府了。”
妲己咬咬唇,通紅著眼睛點點頭,“嗯,己己很難裝出親近的模樣了,得再過一段時間才行。”
甘棠在她的髮間撥弄了兩下,拉過被褥給她蓋好,輕拍著她的背。
妲己往裡頭窩了窩,鼻音濃重,“安國侯也殺了您的父親母親麼?”
“我不知道。”甘棠搖頭,想著能轉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