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聞已經發出去了,顧辛夷再反對也沒有意義。
次日是週一,一清早就是高等數學,往常顧辛夷一定會睡得早早,讓自己不至於在課堂上打瞌睡,可不知怎的,她現在翻來覆去睡不著。
她開啟了秦湛的音訊檔案,插上耳機,一遍一遍地聽著。
秦湛的聲音清冽乾淨,在深夜裡,天地之間都湮滅了聲息,她的世界裡只聽得到他的語句。
忽而就這樣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半夜裡下了一場秋雨,落了一地寒霜。
顧辛夷覺得有些冷,過了一會兒又覺得熱。
她像是做了一個長長的夢,夢裡先是一片刺目的白,再是深邃可怖的黑,最後黑白交織間有人在叫她的名字,像是冰川融雪,清清泠泠。
她睜開眼睛,是賈佳再喊她:“辛夷,你發燒了,我幫你請個假,高數課就不去上了。”
顧辛夷燒得有些蒙,她想開口,喉管卻乾澀地厲害,最後從鼻腔裡發出“嗯”的聲音。
賈佳幫她泡了沖劑,又加了點消炎藥,讓她喝了,便急急忙忙出門上課了。
顧辛夷是風寒感冒,有些來勢洶洶,再加上親戚剛巧一同造訪,更加難受。
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宿舍裡空蕩蕩的,大夥都在上課,落地窗關得嚴嚴實實的,窗外是秋風吹落梧桐葉的呼嘯聲。
宿舍是上床下桌的設計,顧辛夷從床上下來想拿了溫度計再測測體溫。
她從早上開始就沒吃東西,手腳發軟,不小心就撞到了頭,本來暈暈乎乎的腦袋就更暈了。
她頓時眼眶有些發漲,從抽屜裡拿了水銀溫度計又爬上床去。
手機就擺在床邊,量體溫的時候她解鎖看了看,一夜過去,音訊還在繼續播放。
她按了退出鍵。
訊息欄裡有許多提醒。
q。q里老顧和她發了許多最近應酬吃過的美食,還跟她說等她回來了,一家三口就可以每天一家吃過去,叫她在學校裡要好好注意身體,最近要降溫了,要裹得嚴實一點。
他還發了幾張照片,是他和岑芮女士給她買的衣服,快遞已經在路上了。
照片裡拍進去了他和岑芮女士的臉,應該是商場裡工作人員幫忙拍的,都是笑眯眯的。
老顧五大三粗,岑芮女士高雅富貴。
顧辛夷把99的聊天記錄看了好多好多遍,然後回覆說:“不用擔心,我一切都好,今天高等數學課老師佈置了好多作業,我得好好加油!還有,爸爸又變帥了!”
老顧同志回覆神速:“是嗎是嗎?我也覺得我最近特別帥來著。你媽老說我胖了,還是咱們家花姑娘有眼光。”
顧辛夷回覆著有些想哭,掰扯了個理由下了線。
她又去看微信的新資訊。
岑芮女士總在微信上給她分享開心消消樂的通關訊息,最新一條是今天早上288關過關。
她也發了衣服的照片過來,說,這都是媽媽選的,你爸選的那些可都醜死了。
兩夫妻總愛鬥點嘴,往常家裡小打小鬧之後,老顧同志一陣伏小做低,甜蜜話一籮筐。
但她好像已經很久沒有聽到了。
大學明明和星城每隔多遠,地鐵高鐵加起來不過三個小時。她開心的時候不是很想家,被高數c語言煩得頭疼的時候也不想家,但現在宿舍裡空空蕩蕩就她一個人,她就很想很想家了。
她好想回去。
生病的時候老顧總會花姑娘長花姑娘短地念個不停,岑女士也會從天上掉下來洗手作羹湯。
她在和岑女士的微信對話方塊介面上停留許久,好多委屈想說,最後只變成了一行開心的笑臉。
報喜不報憂。
她已經長大了。
微信裡還有些聊天訊息,顧辛夷掃過去,秦湛的訊息在最後,他發了一條語音訊息,時間是9點43分。
她按了播放。
“好點了嗎?”
宿舍裡依舊是空蕩蕩的,涼意從落地窗的縫隙和門板的縫隙裡滲透進來。
秦湛的聲音依舊清澈乾淨,她一遍一遍地放著,然後眼淚就掉了下來。
落在她碎了的手機螢幕上,泅開了一朵一朵的水花。
她吸了吸鼻子,打了字又刪除,最後還是什麼也沒有回覆。
體溫計在她咯吱窩裡夾了十幾分鍾,遠遠超過了。
顧辛夷看了看溫度,37度6,低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