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昨年我們接到書信,才知道父親要接我們進京。”沈玉闌平靜的說下去,只是唇角卻是不由自主譏諷的翹起——“本來我和娘都挺高興的,可是誰知道,這卻是一道催命符呢?一路走來,路上顛簸勞頓就不說了。最可怕的是,死神就在路上等著我們呢。你是沒體驗過那種命懸在刀尖上的感覺——那種感覺,讓人睡不安吃不下。因為你永遠不知道下一刻,你面前會不會出現殺手,要取你性命。”
沈玉闌回想起當時吳氏死去的時候,情不自禁的就打了個寒噤。
常俞已經完全聽得愣住了。
沈玉闌也不給常俞說話的機會,繼續說下去:“你知道麼,我娘死的時候,我是親眼看見的。我看見那些人拿著刀,毫不留情的砍下去——鮮血直接就噴射出來了,我娘栽在地上……”
“別說了。”常俞驀然出聲打斷了沈玉闌,然後堅定的沉聲道:“都過去了,這些事情,不要再回想了。”因為越想,就會越難受。就會越忘不掉。
那種感覺,就像是將已經結痂的傷疤再一次掀開來,弄得鮮血淋漓。
“過去了?你覺得事情過去了?”沈玉闌苦笑——“若不是你提醒了我,我這會子,還不知道還是不是活著呢。”
常俞頓時想起了那摻了東西的香來——也是微微打了一個寒噤。連說話的聲音都變了:“她怎麼敢——”
沈玉闌搖搖頭,聲音淡然冷冷:“有什麼不敢的?一個鄉下來的丫頭,能怎麼樣?就算是死了,也沒人過問的。可是我活著,不僅是要礙著她的眼,更是佔著嫡女的位置,讓她女兒低我一頭,她自然是不痛快的。”
“可是也不能——”下這樣的毒手。常俞只覺得可怕:這樣說起來,他還真覺得他自己的情況也不算什麼了。縱然身份上讓他抬不起頭來,可是至少沒人要害他。最多也就是不喜歡他罷了。可是,也有喜歡他的人不是?
一時間,常俞倒是拋開了自己的不痛快,轉而替沈玉闌揪心難受起來——
沈玉闌卻是笑起來——雙眸彎彎的看向常俞:“我一樣被人叫做鄉下來的野丫頭,可是又有什麼要緊?他們越是嘲笑我,越是看不起我,我就越是要讓自己過得越來越好。讓她們羨慕嫉妒恨去!我越好,她們就越不平衡,說話就越不好聽,可是那又如何?人活著,若是管太多別人的看法和目光,那該多累?”
常俞定定的看著沈玉闌片刻,最後也是笑了:“你這是什麼勸人的方法——不過,看來你倒是不用我再勸解你了。”
常俞這個笑容是絲毫不勉強的,似乎往日的常俞已經回來了,已經全然沒有剛才的陰沉和黯淡了。
沈玉闌也是笑起來:“自然是不用你來勸的。我是不在意這些的。不管庶出也好,嫡出也好,只要你自己過得好,又有什麼要緊?介意這些的人,你也不必再和他們來往就是。這樣戴著有色眼鏡看人的人,也不是什麼真心和你交往的。你若是一味在意這些,反倒是讓自己陷入困境了。”
想了想又壓低聲音偷笑:“再說了,什麼嫡庶,你看看天家,誰又真正在意那個了?又有幾個正經的嫡子是最後上位的?”
這番話頓時讓常俞也笑了起來,不過隨後卻是更嚴肅的板了臉:“這個也是你能胡亂議論的?還不閉了嘴?讓人聽了去,你有幾個腦袋也不夠折騰的。”說著說著自己卻是又不自由自的笑了起來。
沈玉闌笑著擠了擠眼睛,又故意道:“有道是英雄不問出處,你就牢牢記住這句話吧。”
常俞點點頭,含笑“嗯”了一聲,片刻後又鄭重道:“我一定會牢牢記住的。”
“手疼不疼?”沈玉闌想起方才常俞伸手攔住鞭子的那一瞬間,心裡是有些擔心的。雖然常俞表現沒有絲毫異常,可是肯定也很疼吧?
常俞卻是將手往袖子裡縮了縮,笑得雲淡風輕:“沒什麼。”那神色,卻是有些不自在的。
沈玉闌自然是不相信,伸手一把拉過常俞的的手,翻過來一瞧——頓時倒吸一口涼氣:手掌上的皮肉破了不少,此時紅紅腫腫的一片,看上去格外的的猙獰。雖然沒流血,可是卻也傷得不輕。
沈玉闌頓時急了:“受傷了怎麼的也不吱聲?你是醫生,你的手有多重要你不知道?!”心裡著急,自然語氣也就好不到哪裡去。頗有些兇巴巴斥責的味道了。
常俞卻是隻是笑得雲淡風輕的將手抽回去:“沒事,一會兒回去敷藥就好了。”
不知怎麼的,常俞越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沈玉闌就越是心頭惱怒,最後幾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