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住柳條兒衚衕那家的吧?孩子才十歲;真是造孽。”
“聽說以前還是個女明星呢。”
“什麼明星;就是個戲子。”
……
漠然地聽著這些閒言碎語,十歲的女孩兒推開人群,緩緩走到屍體旁邊跪了下來。很快一個三十歲左右的女人走上前來;伸手將女孩摟緊懷裡;捂住她的眼睛;“佳雨,別看了。”
女孩沒有掙扎;任憑女人抱著她;感覺到有什麼冰涼的液體滴在她手背上。她手忍不住一縮,低聲說:“小姨;我餓。”
屍體被警察蓋住抬走,圍觀的人群終於慢慢地散去了。
女人抹了抹眼睛,“可是,我們剛剛吃過飯。”
女孩固執地看著她,“我餓。”她眼睛非常黑,如一汪幽潭。稚嫩的聲音很輕,卻很涼。
女人不忍這雙眼睛,忍不住別過目光。
到派出所的路上,女孩就抱著一袋零食一刻不停地吃著。
一個女警察悄悄地問同事:“這孩子,怎麼一點都不難過,只顧著吃了。”
她的同事“噓”了一聲,“她餓了一週了,我們去找她的時候,她家裡已經沒有一點食物了,而且還停水停單,嘖,你沒看到那個場景……”
他們的聲音壓得更低,而女孩兒的目光不知道落在哪裡,身子保持不動,只是機械地往嘴裡塞著薯片。
到了派出所之後,一個警察耐心地詢問著女孩兒問題。
“你媽媽是什麼時候出去的。”
“一週前。”
“她有沒有跟你說要出去做什麼?”
女孩兒搖頭。
“你知道她平時和哪些人來往比較密切嗎?”
女孩兒搖頭。
接下來的問題,女孩兒除了搖頭就是沉默。警察無奈,只好讓女人進來。他看到女孩走出房間,從椅子上抱起零食袋子,目光呆滯地坐著,繼續往嘴裡塞著薯片。
由於沒有更多的線索,法醫也鑑定死因是溺水,最終案子以自殺收尾了。
屍體被火化,下葬那天只有寥寥幾個人。
女孩兒站在女人身後,從頭到尾沒有落一滴眼淚,只是靜靜地看著,眼睛如一潭幽深的水。
之後女人將女孩帶回了新家,房間都按照小孩子的喜好重新佈置過了。
女人將女孩兒拉進臥房,“佳雨,你看看喜歡嗎?還缺不缺什麼東西。”
女孩兒看了很久,輕聲說:“小姨,我餓。”
女人的目光頓時沉下來,蹲下|身直視女孩兒的眼睛,“佳雨,你要是難過就哭出來,吃這麼多東西你會消化不了的。”
女孩兒搖頭,依然固執地說:“我餓。”
女人睡到半夜的時候,突然聽見陽臺上有聲響,她連忙開燈,披衣出去,卻見陽臺的防盜網上不知道什麼時候掛住了一個袋子,被寒風吹得嘩嘩作響。
而女孩正抱膝坐在防盜網上,一動不動。
女人嚇了一跳,忙將她抱下來,“佳雨,你怎麼起來了——穿得這麼少。”女人發現女孩四肢凍得冰涼,忙將外套給她披上。
“小姨,”女孩轉過頭來靜靜地看著女人,“你會丟下我讓我餓肚子嗎?”
女人心裡一酸,一把將她摟緊懷裡,“不會的佳雨,我絕對不會丟下你不管。”
許久之後,她感覺到有什麼溫熱的液體滲進了衣服,鬆開女孩兒一看,才發現她滿眼的淚水,正死死地咬著唇無聲地哭著。
女人眼淚也跟著流了下來,“佳雨,沒事的啊,還有小姨呢。”
女人不知道那個時候女孩究竟吹了多久的風,只是第二天女孩就發起燒來,而且是高燒不退。
等女孩兒再醒過來時,就完全忘記了她曾經被關在黑暗的房間了餓了整整一週的事,也忘記了她媽媽是怎麼死的。只是依然不停地吃東西,好像只有這件事,才是她生命中至關緊要的事情一般。
***
“佳雨,佳雨?”
好像走了跋涉過很遠的山路,又像是穿過了長長的黑暗,腿灌了鉛一般,無法再繼續往前邁動一步,眼皮也像是被膠水黏住了,怎麼睜都睜不開。
女人的屍體被泡得浮腫,散發著一股惡臭。她就跪在她身邊,看著她發脹的臉。四周都是嘈雜的爭吵,這場景明明非常噁心,可是她只覺得很餓。
遠遠地聽見有人在熱切而擔憂地呼喊著她的名字:“佳雨!”
王佳雨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