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窗外的晴朗日光我半眯了眼睛,開口時嗓子像要冒出煙來,幹得生疼幾乎喘不過氣。適應了很久,才勉強問道:“今兒是幾號?”
胤祥微微搖頭,嘆了口氣坐到床邊,看向艙門回道:“四月廿八。”
我竟然……躺了一個多月。
扶著胤祥下了地,套上的外衣鬆垮垮地掛在身上,只一個月時間而已,倒瘦成這樣。只吃藥不吃飯,看來真的不行。
緩緩走到甲板上,微風吹過帶著一股屬於夏日的悶熱,毫無涼爽可言。
無力地斜倚在船梆上仰望藍天白雲,又見通州港啊。我要在這裡三進三出?那下一次回來得是什麼時候?再四年?再再四年?
垂在船外的手猛地攥成拳,卻仍是阻止不了戒指快速從指間滑下去。我探頭去看,只見到一粒盈白飄落海面,隨著波紋擺動下沉。
“笑意!”
耳邊清楚聽見胤祥錯愕地驚叫,還有甲板上混亂急促的踩踏聲,我卻來不及回答,周身已是不見蔚藍的海水。也許在海里從來都看不到藍色吧,就像人們陷在感情裡,看不到自己。
身旁的胤祥扯著我的衣袖抓住我的手腕往上拉,頭才浮出水面,他已憤怒地向我喊過來,“你瘋了,還怕病不死自己。”
一根粗繩垂落在他身後,被他快速扯過,“你先上去,我幫你找。”
也許這是我第一次如此不聽他的話,也許是最後一次,我只是不停的搖頭,直到他又拽著我沉下海面。
丟了……再也找不到了。
不管我們怎麼努力地尋找,也無法在暗淡無光的海里找到那枚有著盈盈白光的珍珠。也許,它回家了,回到生長的地方,回到大海,不願意再陪著我,守著我那關於執子之手的美好承諾。
我虛脫地仰躺在甲板上,看著身旁的眾多面孔,熟悉,不停搖擺。
胤祥和我一樣渾身溼透,蹲在我身旁不停拍著我的臉。已經18歲的弘暉幾乎成了胤禛的翻版,多年的海上生活讓他快速成熟從男孩變成了男人,此時半跪在我臉旁焦急地叫著額娘,我卻只能看到他的嘴唇在動,一直在動,聽不到聲音。還有孝顏、蘇長慶、顏玉、赫……每一個人都在,這些陪了我四年一千多個日日夜夜的親人和朋友。
無力地合上雙眼,隔絕掉所有關切的視線,忍了很久的淚,順著眼角不停滑落。
胤禛,你送我的戒指,掉了。
我累了,真的,再也找不動了。
☆、169。再見禎心
康熙54年五月初十
眼前的黃櫨似乎長得更為粗壯,頭的圓葉青綠依舊,不見經霜的紅黃。
指尖輕撫過樹紋上的字跡,不復以往的清晰,像是被人以刀刃刮磨。那顆被我刻在名字外面的心,已然看不出形狀,露出內層的棕白色紋理,被雨水浸透顏色更深,越顯斑駁。
我離開的那一年,還不是這個樣子,四年,竟然全都變了。
透過細密的雨絲還有茂密的圓葉縫隙,我仰頭望著葉後細碎的淺灰天空黑色積雲,沒有清晨的湛藍晴朗,更像是海底的暗沉無光。試著想象它與海的不同,也許,我更適合回到早已適應的大海,不該回來。
以掌心蓋住看不出原貌的字,額頭抵上樹幹,不再去看。
胤禛……
戒指掉了,字跡亂了,心沒了,一切都在改變。我們的愛情,是否也如此,很容易的沒就沒了,找不回來。
土裡有著細碎的石子,溼潤地磨在指尖上微微的疼。身後響起極輕的腳步聲,我停了一下搖頭笑笑,仍是低著頭繼續努力地撥著的土坑,過了一會兒才想起來對著身後的人伸出手,“行久,把你的短刀借我用用。”
除了細雨連綿不斷潤入土地,再無其它聲響。
想來一個日本武士不會容忍我拿他的兵刃用來挖土,還是用手吧,直接了當。至於緞布里包裹的金簪和如意,雖然一會兒它們就會被埋進土裡,現在的我也捨不得再讓它們多蒙一層塵埃。
“月兒……”
時常在夢裡聽到的聲音自身後響起,似是懷疑又像確定,極輕,迴盪在空曠的林子裡,竟清晰無比。
他來了,怎麼會來,不是跟著康熙去塞外避暑了麼?
我僵硬地蹲在原地,看著滿是溼泥的指尖仍陷在土裡,攥緊了掌中的緞包。
腳步聲漸近,我卻不敢回頭也不敢挪動,直到被人從身後緊緊抱住,一口氣憋在胸腔怎麼也呼不出去,圈在我胸前的手臂壓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