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真實的笑,每每沒有預兆地浮現腦海,似是昨日,似是今朝,一顰一笑間,三十載光陰……其餘,都不重要。
輕輕開啟的門後傳來一串細碎腳步聲,踩在雪中咯吱作響,嘎然而止。院門內外,皆是怔愣。
“奴婢青霞給主子請安。”
門裡門外兩張面孔,姐妹倆確是相似,挑了嘴角笑時,一個乖巧溫暖一個嬌俏機靈。我看著福在面前微微揚起的臉頰,頭,“丫頭……起來吧。”
院裡收拾得極乾淨,處處都似當年,桌椅,茶具,門窗,每一處空曠每一個角落,像把時光鐫刻進去,鎖住我們的那些年,那些事。
眉嫵微張了嘴看得驚訝,攥住我手的指尖都在抖。用力握緊感受她的冷停住腳步,往手籠裡帶著鑽了鑽觸到巧手爐,溫暖得不可思議。
“回吧,有些乏了。”
轉至院門前,聽見青霞仍是溫軟的體貼輕語,“主子進院裡歇吧,皇上交代若是主子過來,便在此處歇下。”
怔愣間,不遠處幾道身影,似佇立雪中的寒梅。一整片了無生息的白色,帶著淡淡馨香。
宣情,還有老九老十家的兩位福晉,多年不曾親近,她們姓甚名誰我竟無從憶起。除此三人,還有沛菡,她們走在一處,靜靜地向我走過來,就像她們的男人,總在一處。
四人福身見了禮,竟無一人開口話,齊齊看向我身後未關的院門,似笑,非笑,淡漠表情,哀傷。
“四嫂身子還好?”
站了良久,宣情這樣提了一句,眼光若有似無掃過我半隱在手籠中的右臂,低頭看著踩在雪中的白色花盆底繡鞋。我頭應好,再無其他。
沛菡眼中失了神,盈著欲垂的淚福在我面前,聲音縹緲像被冰凍於雪粒中,隨風飄浮不定,“四嫂若是得了空,去看看額娘吧。今日四哥發了話,要十四爺回京,額娘那兒……”
“好,稍後便去。”我回身轉向院,欲邁進去收了腳步,聽見宣情的笑,與往年肆意歡笑不同。有些事尋不回,有些情分早就淡了,變了味道,不適合咀嚼回憶。
“宣情還未謝過四嫂,今兒一早,爺被皇上封了親王。成為帝,敗亦為王,真真讓四嫂給言中了。只是沒想到,十三弟竟也只是個親王,不知十四弟回來……晉何爵位。”
扯了唇角抬起頭,吸入帶著冬日獨有的清冷氣息,確實讓人精神許多。清晨,瑞雪,陽光,處處皆是好。
“這雪怕是停不了,四位弟妹還是早些回府,別受了寒涼才是。爺們的事,攸關天下,大事,做女人的管不了,也不該過問,府裡一切皆好,才是正經。”
掩了門,腳定在門檻內。
腳步聲漸悄,帶著笑漸行漸遠,有有笑。真真假假,無需分辨。
青霞,紫霞……在她們口中竟不僅僅是丫頭,至少對胤禛不是。飛上枝頭變鳳凰?再演一回娥皇女英?
失笑。
以己之心度人之腹,大抵如此吧。吃不到的葡萄,總覺著酸,澀得旁人一嗅便知。女人,泛起醋來沒有高低貴賤,皇室,坊間,以訛傳訛地笑向他人時,那些話總是差不多的,了無新意。
在她們眼中,兩個原本極為相似的姐妹不像彼此,倒更像是多年前的我。為何我從來沒有感覺?也許她們想得太多,也許是我想得太少,是或不是,不重要。若真如此,我倒該擊掌而笑,至少我對胤禛著實不同,做了皇帝尋個新歡也要照貓畫虎。不嫌膩麼……
天家,沒有謎,從來沒有,有的只是被惑住的人心,男人的心,女人的心,迷之幻之。你哭,你笑,塵世不改,冷熱如常。心熱如火,冷眼似灰,冷熱間,荒唐人間世。
堪不破的,多繞些彎路。如我當年,亦如她們此時。
那些明爭暗鬥的把戲,十幾年或幾十年如一日的存在,不會隨著誰的離去而消逝宣告終結,只會更加激流暗湧,終要浮出水面,讓人看到透徹。良善,醜惡,撕裂親情,撕裂友情。
也許康熙走時,他的心已全部放下,放不下的,只有活著的人,他的兒子,他的媳婦,也許還有更多人,我知道的,不知道的,太多太多,看不盡。
攔了紫霞伸向身後院門的手,丫頭氣得憋紅了臉,大眼睛盈盈地汪出水氣,嘟著嘴聲嗔怨,“我呸,這幫女人枉為福晉,不懂規矩,主子就該拿出昨日的氣勢來,撕了她們的嘴去。若是讓皇上知道,還不定……”
“乖,你家主子累了,想要休息。這事兒……皇上不會知道。”
直到我發了話,青霞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