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漸回落,劉瑕把方向盤打上拐道,駛入環城高速,順手戴上墨鏡,意圖遊移於抵禦陽光和連景雲的目光之間。
“為什麼?”
“?”她的手緊了緊,這對話的走向,她很不喜歡。
“在你心裡,不告訴我,不是為了Lucy本人的安全,主要,還是為了沈欽的意願吧。”連景雲轉過臉看她,表情認真而平板,就像是在辦一樁切身案件,因為太牽扯情緒,所有外露的感覺反而都收了起來,“以往,你不是這樣的。”
以往,她的所有諮詢案件,都是為連景雲而接,以往她會把連景雲的意願,放在第一位考慮,以往,即使是要顧慮到Lucy的安全,她也會先行告知連景雲電腦的存在,這不僅僅是信任,還是親近的象徵。現在,信任還在,但更親近的人,已把他取代,他不再是第一位,他一直沒有變,是她變了。
“……”劉瑕張張嘴,首次感到無言以對,她最終強拗地說,“如果你是在說我和沈欽……別想太多了,我對你說過的話,從沒有改變。等這件事過去以後,他就不會再出現在我身邊了。”
她對他說過的話,是的,她對他說過,在西北難得的春日和陽之下,在那個長長的塑膠跑道上,漫步閒談間,她曾那樣平平常常又認認真真地對他說過。“我才不會早戀,你白費心了,我一輩子都不會戀愛結婚……這事,永遠也不會有改變的。”
她還小,才剛上高中,身量剛拔高,像柳條一樣婀娜多姿,吸引著少年的視線,那是個升學導向的高中,集合了全市精英學生,但即使如此,她的情書也從來都收個沒完。連景雲半開玩笑,要她注意早戀風波——這其中或多或少,蘊含了醋意,隨年歲的增長,慢慢發酵出的歡喜愛慕,到了快開花的時候。
她是知道的,所以她才那樣說,她知道,連景雲總能分辨出,她的話是不是認真,她知道他足夠靈敏,總能領會到她言外的拒絕。她也知道,他知道自己有充足的理由這麼想……這句話她從來沒重複過,他也沒有再試著做過改變,不是不想,和她一樣,他怕求不得,最終什麼都失去。
那時候,她確實曾有那麼一點……喜愛他,他是她和正常世界聯絡的唯一紐帶,那情感對她來說,已無限地接近於愛,雖稀薄,但對她來說是那麼罕見,曾以為會銘記一輩子……但沒想到,這麼快就為時間沖淡,他的地位,已被另一個人取代。
即使是她,也應該有點感慨,這很不應該,她不能這麼做,應當馬上得到糾正,劉瑕清清楚楚地感覺到連景雲此時的心情,只是……她已完全無法再被觸動,她現在所考慮的只有沈欽與他的下落不明,是的,他的安危應當暫時不是問題,但……
——原來,感情這種事,比所有金錢往來都殘忍,一旦轉移,就再沒有痕跡,甚至連轉賬明細,都會模糊,不知時地,發展得好快,劉瑕也不禁暗暗心驚,原來,現在的沈欽,已經真真切切,成為了她生命中有史以來最靠近愛的存在。
“……你以為,我會那麼狹隘嗎?”
連景雲似乎也梗了一下,再開口時,隱隱有點怒火,“你以為我是在妒忌?”
難道你不是?
劉瑕沒說話,只是望著前方關注車況,側顏繃緊,柳眉微蹙,這樣看,她身形更加單薄。
連景雲望著她,眼底的怒氣漸漸消散,感情沒有遮掩,漸漸加溫,這姑娘,他從小就被吸引,一路呵護長大,盡他所能,即使……即使最終仍然不是他的,但又怎麼不希望她好?
“我只想知道,為什麼不是我……你為自己劃了一條線,劃出線那天起,再也沒有人能突圍一步。”
“我只是想知道,為什麼他能去到線裡面,哪怕只是一點點,為什麼我卻不行。”
“是因為我媽嗎?還是因為我自己?是什麼讓你否定掉我。”
他的聲音,是千噸痛鍛成的凜然,但連景雲沒有逃避,沒有哽咽,沒有責問,只是這樣平平淡淡地提起來,坦然地索求一個答案。
對此時的他,對豁出去到這步的他,謊言是侮辱。劉瑕收回眼光,慢下油門,漸漸把車切入蛇山出口,在高速外的青翠芳草裡,隱隱能看到一對小兒女牽著手走路,如她和連景雲,青蔥時光,不管在江南漠北,回憶裡來看,都是一樣悠然。
“是因為你。”
她迸出回答,“如果一定要說的話……不是因為鍾姨,是因為你。”
連景雲的眼神,一下亮了起來,像是超新星爆發前的弧線,所有的疑問、壓抑與痛苦都匯聚成一點,是因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