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薄薄的紙撲面而來。
這個世上,沒有會對兒女生怨的父母。
看著大太太對她忐忑的回信,夷安的眼角就微微溼潤。
此時抹了抹眼角,夷安便低聲道,“母親說了,三哥哥身邊兒沒人,這就是好事兒,日後議親,這總是好處。”
“我並不是為了叫人看著好。”宋衍搖頭道,“日後總有妻子,一個就夠了。”頓了頓,他便淡淡地說道,“如今老太太既然病了,身邊兒沒人,我做孫子的自然擔心,便將屋裡的那些個丫頭都送去給老太太使喚,也是我的孝心了。”
說罷,見夷安用一種被感動的眼神看著自己,不由嘆道,“裝模作樣。”到底取了筷子給妹妹,見一盤子一盤子的菜上來,看著妹妹也叫身邊的丫頭一起用,只在一旁佈菜。
他看著妹妹吃得歡喜,也覺得餓起來,想了想,命人往府中去了,自己也吃起來,只覺得果然味道極美,不負他半個月的月銀。
夷安自然不知道自己吃掉了兄長半個月的銀子,也不管兄長後半月是否要勒緊腰帶過日子,此時還在笑嘻嘻地約定道,“待三姐姐好了,咱們再來,也叫三姐姐歡喜。”
“好。”宋衍也不去看身後小廝驚恐的眼神,溫聲應了。
敗家的妹妹正辛苦地吃大戶,宋府中,賈氏卻看著面前的小廝,有些不安地問道,“三爺叫我出去?”
“三爺說了,雖太太刻薄,不叫大姨娘出去,只是到底母女情深,哪裡能這樣刻薄呢?”那小廝活靈活現,極殷勤地說道,“三爺心裡不落忍,因此叫小的偷偷地進來,帶您去母女團聚,只是卻不好與太太說呢。”見賈氏果然露出了一個得意的笑容,為這其中宋衍對二太太的不認同而歡喜,這小廝一笑,只殷勤地服侍賈氏入了車中,一路往賈玉如今的夫家去了。
待賈氏到了那巷子裡,臉色就是一變。
她變著法兒地從二老爺的手裡挖錢,就是為了叫侄兒買一處好些的宅子,日後靠著宋府吃喝,也是不愁的,沒想到銀子送了出去,可是侄兒竟然還住在這裡!
這些本是夷安該承受的,賈氏心中怨恨極了,只下了車,有些嫌棄地避開了各處的泥水與髒亂,走到了侄兒的家中,才推開門,就聽到女兒淒厲的哭喊,就見這樣的寒冬,自己的女兒竟然穿著單薄的裡衣跪在外頭的雪地裡,痛哭流涕地洗著面前的一個大盆裡結冰的衣裳,她的臉上身上還帶著新鮮的血跡,顯然是被打得不輕,後頭還有一個男人得意地在屋裡喝酒,叫罵命她幹活兒。
眼瞅著女兒一雙手泡在那冰水裡,全身凍得發紫,賈氏眼前就一黑,險些站不住。
此時,她竟不敢再看,只飛快地跑出了這院子,聽著裡頭隱隱的男人的高聲的叫罵,飛快地爬上了車,目光怨毒地看住了外頭的雪景。
宋夷安害了賈玉,也害了她!
只是後頭,她又覺得自己與女兒身世悽苦,忍不住嗚嗚地痛哭起來,哭到最後,竟然分辨不出究竟是為什麼而哭,連眼神都迷惘了起來。
這一路的驚怒痛苦寒冷,才叫賈氏爬下了車子,就倒在了宋家的園子裡頭,在丫頭們驚呼中,這面容柔媚的女子掙扎了一會兒,伏在雪地上發出了痴痴的笑聲,復又瘋狂地抓撓自己身上的衣裳,後有丫頭過來,這女子竟彷彿是自己的大仇人,目露兇光地向著這丫頭撲去,口中奮力撕咬,又發出了尖銳恐怖的笑聲,在那丫頭的尖叫裡不顧自己連鞋子都掉了,口中恍惚地向著園子裡去了。
府中下人都驚恐地相互對視,不敢說話。
大姨娘這眼瞅著,竟然是瘋了!
那宋衍派來的小廝也驚慌了起來,急忙出府去尋主子。
夷安正想繼續求著再要一碗糖蒸酥酪,卻叫宋衍呵斥,裝可憐呢,就見那方才不見了的小廝踉蹌地進來,口中慌亂地叫道,“三爺,可不好了,大姨娘瘋了!”
“瘋了?”宋衍皺眉,慢慢地說道,“你看清了,真的瘋了?”
“簡直就是妖怪!”那小廝想到賈氏滿嘴的血肉還在尖銳地狂笑,打了一個寒戰,有些恐懼地說道。
“那麼百折不撓的人,哪裡會這樣簡單就瘋了呢?”夷安笑了笑,卻溫聲道,“管她真瘋還是假瘋,既然她要瘋,就瘋去吧。”
賈氏這麼蠢,竟然裝瘋,以為如此,就能叫二老爺憐惜她,可憐她,今兒來責罰將她帶出去看到了賈玉如今慘狀的宋衍麼?
做她的春秋大夢去吧!
“賊心不死,必為後患!”夷安冷冷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