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太太目光帶著幾分憐惜,帶著夷安往馮香的方向走,一邊與她低聲道,“雖你四表哥也有不對的地方,只是這孩子到了如今還未嫁人,可見心裡對你表哥多少有情。她歲數也不小了,不嫁給你表哥,嫁出去,也不大能嫁到好人家兒去。”
馮香在老家給人看診,拋頭露面的,雖叫人感激,然而叫人議論起來,卻不好聽的。
這是個流言都能逼死人的地方。
“她如今不能說話,雖有宮中太醫診治,誰知道會如何呢?”大太太見夷安沉默,便忍著心裡的憐惜繼續說道,“你四表哥虧欠她,對她真心,不管如何,能照顧她的。”
“那也不該叫表哥這麼容易就遂了心願。”夷安有些不平,低聲說道,“她吃了這麼多年的苦,都是因為表哥。母親!”她看著不遠處的馮香抬起頭,對自己溫柔笑起來,抿了抿嘴角低聲道,“哪怕不是源於表哥的真意,可是當年真正傷害她的是誰?馮氏那一家子,對她不好,哪怕對她再壞都不算什麼,可是表哥不一樣。”
馮香是真的喜歡薛義,拿自己的康健換回了薛義的平安,回過頭來,這個人給了她一刀。
這一刀,只怕鮮血淋漓,這麼多年日日回想,是個什麼心情?該有多痛苦?
“表哥才難受幾天?這些年軟玉溫香,風流快活得很,還不及馮家姐姐萬分之一呢!”夷安看著馮香,淡淡地說道,“這時候哭幾聲就完了?這些歲月,誰給馮家姐姐補償?”若馮香願意原諒薛義,這是她自己的選擇,然而夷安卻不會再這樣的事情上勸說馮香如何如何。
那些磨難她沒有經歷過,有什麼臉面在馮香面前指指點點呢?
“我的話兒,也是這個。”大太太嘆息了一聲,對馮香也是真心喜歡,此時便與她溫聲道,“這孩子是個好的,人也良善,我想著,不如認個義女,養在我的膝下,你覺得如何?”
夷安詫異地看了臉色溫和的大太太一眼,見她目光溫柔,微微一頓,就覺得歡喜,點頭道,“母親真有這心,難道我不願意多個姐姐?”
況馮香如今也算是孤家寡人了,叫夷安說,不如叫平陽侯府收留關照,不然憑著這姑娘的性情,如今還好,日後醫館開了,為著不打攪平陽侯府,只怕就要睡到醫館去了。這叫人怎麼捨得?
只是沒名沒分住在侯府之中,時日久了也難免叫人非議。
若認在大太太的膝下,這就是有了出身,日後或是嫁給薛義,或是尋個喜歡的女婿,都不會有配不上只說。
“我想著,不管她日後的姻緣在哪兒,有了平陽侯府的根基,她也不會叫人為難。”大太太見夷安這樣爽快,臉上就露出了笑容,溫聲道,“這倒不是因她對咱們家有恩,而是這孩子,確實對我的脾氣。”
正說到這裡,二人就走到了馮香的面前,見這個女子急忙起身給自己行禮,大太太不由笑道,“這是做什麼?怎麼竟這樣客氣?”親手扶了她起來,這才問府中可有怠慢。
馮香眼睛亮晶晶地搖了搖頭,指了指自己身上的新衣裳,目中就露出了感激來。
她很多年都沒有置新衣了,老家的醫館沒有錢,就算有了些,她也捨不得裁新衣裳,覺得與其浪費,不如買些藥材來分給需要的人。
如今大太太待她這樣好,竟叫她誠惶誠恐,心裡有些不安。
“你這個孩子,心思多了。”見馮香感激地看著自己,大太太不免柔和了聲音,看著馮香那雙粗糙的,帶著草藥痕跡的手,嘆了一聲,輕聲道,“你也瞧見咱們府裡了,這些孩子都是狠心的人,說走就都走了。這個……”
她指了指夷安,笑道,“平日裡關不住,愛玩兒,我竟是寂寞的緊。不是你在家裡頭陪著我,我這日子過的無趣的很。”馮香是個安靜的人,然而哪怕是不能說話,卻依舊守得住自己的心,聽著大太太與自己說話。
馮香見夷安露出了哀怨來,抿了抿嘴角,低頭笑了,搖了搖頭。
這就是說不敢應大太太這樣的話,越發叫大太太喜歡。
“你如今,那家裡是不能回了。”大太太見馮香目光一黯,想到馮氏的歹毒,頓時越發不喜,此時便和氣地說道,“你覺得,咱們家怎麼樣?”
“您對小女的照拂,小女難報萬一。”馮香手邊就有人預備的紙幣,此時鄭重地寫道,“只是這不是我該得的。”
平陽侯夫人不欠她什麼,又為了她呵斥了薛義,然而馮香覺得,自己不該這樣總是占人家便宜。
“我與你投緣,若是你願意,給我做個義女,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