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屏她們服侍他解了斗篷,換下靴子,一陣慌忙慌忙的。她自個兒出去迎他也披了斗篷,調兒要來服侍她解下,她沒讓,叫她去膳房端羊肉湯來。等楚楠解了狐裘過來,便把一個烘的暖暖的貂皮護手塞他懷裡:“暖暖手吧,看你手都凍紅了。”
楚楠接了,卻放到一邊,把手搭到她懷裡抱著的小手爐兒上。
他臉上帶著笑,範雪瑤卻看出來他其實在不高興。一方面是他心裡抑鬱鬱,空洞洞。
往日他來她這兒心裡頭活泛著呢,看到靠枕會想這花色清新,看到几上插的鮮花會想很有意趣,可今兒他來了心裡空空的。人心裡空空的,聽不出什麼來,要麼是這人在發呆,什麼都沒想,要麼就是積壓的東西太多了。
另一方面,就是眼神了。冷淡,漠然,彷彿一口幽深的井,看久了有些滲人。
結合兩方面,顯然他是後者。
雖然看出來了,範雪瑤卻不動聲色,等調兒端著紅漆方盤進來了,她便親手端了一碗羊肉湯給楚楠,裡頭兩大塊羊肉,兩大塊白蘿蔔,湯裡飄著幾粒橙紅的枸杞與青碧的蔥花碎。
楚楠默默無聲的接了,一口肉,一口湯,一口白蘿蔔,眨眼就把一碗吃完了。
這時她才喝了兩口湯,吃了一塊蘿蔔。
這的確是心情不好,範雪瑤內心暗自點頭。
楚楠一身的貴氣,就算穿粗布麻衣,也絕不會有人認為他是普通人。儀態非常好。吃東西的時候分外優雅,她已經是儀態很好的了,看到他,都覺得自己還是差的遠了。可今兒他好似餓狠了一樣,恨不得稀里嘩啦的直接往肚裡灌,可他身邊跟著那麼多內侍宮女呢,不要命了讓他餓成這樣?顯然是拿吃來撒氣呢。
因著他心裡這會兒沒想那些事,她也不知道他在氣什麼,只能如往常一樣同他說話。她把近來做的草龍捧團壽紋寶藍色菱形香包兒遞給他,“好不好看?”
楚楠拿在手裡看,一邊點頭:“好看,你針線繡活我是挑不出不好來的。只是你現在身子重,你先前做的我還佩在身上,新的等你生了之後再做也不遲。”
範雪瑤也不應承,只哄他去聞一聞。
楚楠不疑有他,拿到鼻下湊近了就深深一吸,一股清涼的香氣直竄肺腑,沁涼的連咳了兩聲。
範雪瑤咯咯笑了起來,嬌美的小臉好似雨後海棠,白玉一般的肌膚染上柔粉,柔媚多嬌。璀璨嫣然間竟是從骨子裡透出一股勾魂奪魄的繾綣風情來,明亮的桃花眼秋水盈盈,眼尾上翹,平添了幾許嫵媚風情。
“只是讓聞一聞,怎麼猛吸那麼一大口氣兒,也不怕嗆著了。”笑夠了,她唇角微挑,勾勒出一抹溫柔的淺笑,關心又好笑的說道。
已經嗆著了,楚楠訕訕地摸了摸鼻子,自己也不知為何明明猜出被戲弄了卻一點惱意也沒,還滿心歡喜。莫不是這香是什麼迷魂香,迷了他的心智去了不成?楚楠胡思亂想著。
範雪瑤眼波流轉嗔了楚楠一眼,什麼人呀,還什麼迷魂香呢。又柔聲讓他輕輕嗅一嗅,聞聞這香的味道好不好。
楚楠依言嗅了嗅,他也是用慣了各種香的主兒。香是好是壞,一聞便知。方才因跟她嬉鬧,沒有發覺,這會兒靜下心來品香,頓時覺出了這香的妙處來了。
此香香氣冷峻,意蘊深長,香氣入肺,只覺一股清和正氣滌盪胸腔,有心安體暢之感,清升濁降之效。他驚訝地問:“這是什麼香,我竟從未聞過,何人所制?”顯然這香並非凡品,然而他貴為天子,這等好香他又怎麼會沒見識過。
範雪瑤笑盈盈地一面把香囊往他腰帶上絡上,一面落落大方地笑著道:“這是妾調製的香,所用香料有沉香、黃熟香、片腦、安息香、降真、零陵香、叭香等。香氣冷峻,意蘊深長,華而不俗。隨身佩戴可心安體暢之感,清升濁降。用之使人神清氣爽、久坐不倦。長久使用,有養性虞神、調和身心之功。妾想著官家近來繁忙,免不得心煩氣躁的,這香最適合官家不過了。這香妾倒還沒有正式定下香名,只以‘靈虛香’信口叫著罷了。”
楚楠品著‘靈虛’二字,覺著再合適不過了,便道:“這名字好!便名此香為靈虛罷。”
說著突然笑了起來,翻身把她壓在身下。
範雪瑤猝不及防,仰著臉有些茫然地看著他籠罩在身上,揹著光顯得有些深邃的面龐。
只見他微微勾著唇,撲在臉頰耳畔的呼吸有些灼熱:“娘子……”
“嗯?”範雪瑤眨眨眼睛。
楚楠沉默不語,微微俯身單臂撐在她身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