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無益於國且有損於人,更有損於陛下的聲名!”
朱祐樘淡淡地道:“此前吐魯番使者來進貢獅子與鸚鵡; 朕便與眾卿說過,朕不接受珍禽奇獸作為貢品。何況; 吐魯番使者與哈密紛爭相關; 並未上摺子稟明進貢一事; 而是借道滿刺加國而來; 顯然未行正路; 足見其性情奸詐。”
“當時,朕已決意遣回使者,並將送他們來京的廣東鎮巡官以律例論罪。可禮部複議後; 卻說吐魯番使者雖是違例進貢,卻也有臣服之心,不宜斷然拒絕其示好之意。故而,朕只能收下他們進貢之物,還按禮部所言回賜了吐魯番之主,令其知曉朝廷的仁德。”
“既然朕收下了獅子與鸚鵡; 自然不能不養。聽聞獅子照顧得不錯,朕與皇后正巧在西苑踏青,便去瞧了瞧。不過是覺得新鮮罷了; 不知劉愛卿何以覺得,此舉有甚麼不妥之處?”皇帝陛下的言下之意,便是這獅子並不是他想收的貢品。既然禮部說必須收,他便收下了,那偶爾看一看又有何妨?
劉吉是有備而來,自然不會被皇帝陛下的反問輕易擊倒。他搖了搖首,繼續道:“陛下覺得獅子新鮮,那便定然是想一直養著了。殊不知,若是隻為了新鮮便飼養這等猛獸,須得耗費多少人力物力。”
“老臣聽聞,一頭獅子至少可活十年。倘若每天餵食兩隻羊,十年便須得餵食七千餘隻羊;守獅子須得兵士五十人,一年便須得有一萬八千人輪值。難道這不是無謂的耗費麼?若是陛下能絕其餵養,聽其自斃,必定會成為傳唱千載的美談啊!”
“上天有好生之德,朕願以月例養著它們,也算是積累功德。”朱祐樘道,“一頭獅子每月餵養六十隻羊,兩頭獅子便是一百二十隻羊。聽起來彷彿不少,但朕不至於養不起。按市價來算,上等羊肉八斤合一錢二分銀,一隻羊八十斤便是一兩二錢銀。即使是一百隻羊,也不過是一百二十兩罷了。”
劉吉怔了怔,萬萬沒想到在這種時候,皇帝陛下竟然與他算起賬來了。且不說皇帝陛下是怎麼瞬間便算完這筆賬的,也不提為何陛下對市價的瞭解比他們還更貼切些——聽起來每月花一百二十兩確實不算多,確實也養得起。可這一百二十兩花在何處不好呢?怎麼偏偏要花在兩頭獅子身上?
戶部尚書以及侍郎等人互相瞧了瞧,對於皇帝陛下算賬的功夫深感驚訝。便聽朱祐樘又道:“至於守衛獅子,不必五十人,三十人便足夠了。無須其他人輪值,將他們分成兩隊日夜輪值即可。獅子都關在籠中,另有內官負責餵食,完全不必動用甚麼‘一萬八千人’。”
“……”劉吉沉默了。故作誇張的數字被準確地糾正過來,他忽然覺得老臉似是有些掛不住了。幸而他素來臉皮奇厚無比,只當作不明白皇帝陛下此刻的意有所指,依舊作出憂國憂民之態,倒也並無異狀。
“朕也知道,這兩頭獅子是吐魯番進貢之物,不能以尋常貢品論之。不過,既然朕已經收下來了,便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它們餓死,實在是於心不忍。至於吐魯番之事,無論貢品如何,都不可能讓朕對他們改觀,諸位愛卿放心便是。”
“哈密與吐魯番之爭,至今已經有三年了,也是時候做出決斷了。究竟是和是戰,或另有良策,內閣與六部須得仔細商議。十日之後,朕便要見到你們擬定的方略。”
就這樣,擺出了最充足的資料之後,皇帝陛下便示意退朝了。戶部眾人從迷惑與茫然中漸漸醒悟過來,終於領會了他們該如何與其他五部以及內閣打交道。呵呵,還有比精確的數字更能說服他人的證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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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乾清宮後,皇帝陛下皺著眉,實在是靜不下心來閱看摺子,便又轉身去了坤寧宮。正好,皇后娘娘在書房裡揮筆畫獅子。也不知她是如何想象出來的,畫上皆是毛絨絨的小獅子。小獅子都沒有鬃毛,更像母獅的形態,憨態可掬,宛如純色的貓一般可愛至極。
朱祐樘越是瞧越覺得有趣,不由得笑道:“若是這對獅子真能生出這般嬌小可愛的小獅子來,也不枉我今天與劉吉爭執,日後從我的份例中撥出銀兩來養著它們了。”
“爭執?養兩頭獅子固然有些花費,卻遠遠稱不上奢靡浪費,為何內閣會如此在意此事?”張清皎將筆擱在筆洗中,用清水淨了淨手,“依我說,內閣該管的應該是國家大事。這等小事,實在不必首輔與閣老們費心思。”
“我也不知他們怎麼突然想起這兩頭獅子來。”朱祐樘無奈道,“當初我不想收奇珍異獸作為貢品,也是他們商議之後進諫說該收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