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見得多了,只臉色微微變了變,就馬上利落地讓她男人趕緊去將穩婆和大夫都請回來。她原想自己來給姑娘報信,但夫人身邊離不得人,瑪瑙又不可靠,便央了奴婢在衚衕口賃了馬車過來一趟。”張家常備有兩輛馬車,能驅車的唯有周大與張五。周大常年跟在張巒身邊,張五又趕著馬車去接穩婆與大夫,家裡的馬車自是不能用了。
別看平沙說話時細聲細氣,思維卻是向來條理分明,該說的話一個字也沒有落下:“奴婢出門時見平安也在,便拿了幾文錢哄他去給姑太太那頭送口信。這會子姑太太應該已經去咱們家裡坐鎮了,姑娘放心便是。”
張清皎略鬆了口氣,誇道:“張五家的確實能幹,你想得也很周到。”至於李媽媽,原本敬她是張巒的奶媽才讓她做了管事娘子,貪了家裡的銀錢她也不想與她計較。沒想到,關鍵時刻她卻生出了小心思,如何還能讓她擔了管事娘子這個名頭?
沈洛也不由得驚訝道:“妹妹身邊的丫頭可真是不錯,每一個都聰明伶俐,擔得起事兒。”以她對金氏的瞭解,這樣的丫鬟必定不是舅母能/調/教得出來的——那便只有一個可能,兩個丫頭都是小小年紀的表妹親自教養出來的。她越是想,就越覺得表妹真是深不可測。
張氏曾經與她說過,掌管經濟庶務,賬目都算得清清楚楚分毫不漏,並不是內宅中最難的事。對主母而言,唯有兩件事最難,也最為要緊。一則是教出忠僕,家中上下同心;二則是生財有道,能像舅祖母何氏那樣懂得經營。而這兩者通常也是相輔相成,缺一不可。若有生財能力而無忠僕,財物便多數在兩三代內就被僕婢都貪了;若有忠僕而無生財之力,那便唯有一家老小都窮苦度日了。
仔細看看,表妹身邊的兩個丫鬟比她稍長一兩歲。這得多少年前就收服了她們,有意識地好好教起來,才有如今這樣兩個能幹的丫頭?那時候的表妹應該頂多不超過十歲罷,簡直是令人仰望的存在!
“多謝洛姐姐誇讚,姐姐身邊不也都是伶俐人兒麼?”張清皎笑了笑。因心裡到底還有些擔憂,便沒有再多言,只是握著張鶴齡的手沉默著。
張鶴齡抬眼望著她,滿臉都是擔憂,咬著唇輕輕問:“姐姐,生孩子……很可怕麼?”
張清皎揉了揉他的腦袋,低聲道:“生孩子就是一腳踏進鬼門關。娘有危險,她腹中的胎兒也有危險。說來,娘生養我們不易,咱們平常也該體諒她一些。不過,孝順是好事,愚孝便不是甚麼好事了。”
“甚麼是愚孝?”張鶴齡眨了眨眼,自動推理,“就是蠢話和蠢事不能聽?”
“在爹孃面前,不可提‘蠢’字。知道他們做得不對,聽著也就罷了,暗中阻止也就罷了。若實在是忍無可忍,便與他們分說清楚,勸他們回心轉意。”張清皎正色道,“孔子有言,‘小杖則受,大杖則走’,亦是靈活處事之意。”孩子還小,本質是個熊孩子,又是這個時代的人,她當然不能把心裡那些“大逆不道”的想法都透出來。諸如“吾愛吾師,吾更愛真理”之類的話,是絕對不能說的。
張鶴齡認真地點了點頭,竟是嚴肅地思考起來,到底金氏哪些話哪些事屬於“蠢話蠢事”。結果,小傢伙發現,回想從前,金氏犯的蠢幾乎都與自己犯的熊有關。他的臉不由得微微地紅了紅,假裝什麼也沒有想起來,鼓著臉頰去回顧自家爹的過去了。
旁邊的沈洛聽得一愣一愣的,暗想:看來,娘果然沒有看輕表妹。若這不是表妹,而是一位表弟,說不得便又是一位堂舅舅(張岐),年紀輕輕就能中進士的青年才俊。只可惜,她卻生作了女兒身。
待他們乘著馬車回到張家,甫踏入家門,便聽得正房裡傳出一聲響亮的嬰啼。張清皎一怔,院子裡坐著的張巒與張氏也立了起來。在嬰兒的哭聲中,穩婆忙不迭地出來報喜:“恭喜秀才老爺,賀喜秀才老爺,是個大胖小子!秀才娘子和孩子一切都安好!”
張巒鬆了口氣,撫了撫須,大笑道:“賞!全都有賞!!”
自家爹豪氣衝雲,張清皎自然鼎力支援。她輕輕提起裙角,笑吟吟地穿過院子:“我們倒是回來得巧了。兩位收生娘子,煩勞好好替我娘收拾收拾,還須得大夫診診脈,開些補藥我們才能完全放心呢。”說罷,她給平沙與水雲使了個眼色。兩個丫鬟矮矮身退了下去,再出來時袖子裡鼓鼓囊囊的,已經塞了不少裝著錢的火紅小繡袋。
張鶴齡本想直接往正房臥室裡闖,卻被老大夫一手攔住了:“產房可不能隨便進哪。”
小傢伙轉了轉眼睛,又奔向窗前,打算掀開一條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