拙又躲懶,不曾好好細看那份單子,全交給了底下人經辦。唉,久不居俗世,微臣實在是不知,修繕欽安殿除了那些必須之物外,到底還需要用些甚麼。倘若單子上有出入,必定是下頭那些人不肯聽話,生出了異心。”
“這倒是無妨,煩勞李仙師再重新給老奴發一份單子來就是了。”梁芳笑了起來,“只是,老奴還有句話不得不說。那些必須之物,如貴重木料、玉料、石料等等,並不是輕易能有的。如今庫房裡的好料都所剩無幾,只能再去產地臨時調來,少說也得再等幾個月才能運到京城。”
李孜省聽得,心底亦是闇火叢生,有心想揭破梁芳:為何給繼曉建佛寺便什麼都有?什麼都不缺?換了給他修繕欽安殿卻什麼都不剩了?御馬監不是管著牧場、皇莊,專門負責皇帝的內庫麼?每年收上數十萬銀,難不成都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只可惜,便是李仙師如今再如何得寵,也同樣不可能輕易撼動梁芳這位大太監。若是他不想與梁芳撕破臉皮,就只能接受現實,不得不將這口氣給忍下去。而這也給他帶來了深深的危機感,更令他看清楚了自己的位置——眼下暫且還不到他能獨自掌控一切的時候,他依然需要強有力的聯盟,才能保證自己的地位。梁芳便是最好的選擇,絕不能讓這位大太監不惜一切地推出繼曉這個妖僧專門與他打擂臺。
於是,李孜省主動退了一步,給梁芳留足了顏面。梁芳亦是投桃報李,保證給欽安殿修繕的款項材料等等必會盡快就位,絕不會耽誤了工期。雙方皆大歡喜,一臉假惺惺地笑著,看起來格外和睦融洽。
朱見深看了也深覺欣慰,撫了撫須:“爾等皆是朕的心腹,可別因為些許小事壞了彼此之間的情誼。”他是一位重情的皇帝,否則也不會如此寵愛萬貴妃。愛屋及烏,便是在宮內宮外,他亦見不得什麼“割袍斷義”、“糟糠下堂”之類的故事。
“陛下說得是。”李孜省呵呵笑道,“微臣與梁公公,那可是多少年的緣分了。”
“李仙師侍奉玄武大帝一向赤忱,老奴比誰都更明白,不然當初也不會將他引薦給萬歲爺了。這一回,也是老奴手底下的人說話辦事太不機靈了。老奴原就想著尋個機會向李仙師好好解釋解釋,今天倒是正好。”梁芳也笑眯了眼。
此事就這樣過去了。李孜省自是回了欽安殿忙著煉製丹藥,一心想讓皇帝陛下記得他的好處,把繼曉那個只知道要錢修廟的妖僧給撇到一邊去;梁芳哄了朱見深幾句,便託詞大永昌寺那頭還需得他去瞧瞧,轉身就要走。
卻不曾想,皇帝陛下啜了口茶,忽然道:“前一陣不是去了永昌寺麼?貴妃提起來,她夜裡夢見了觀世音菩薩,想是與菩薩有緣,便想著供奉一座觀音菩薩。朕原打算直接交給你這老貨去辦,又想起來,府庫中好似有幾塊不錯的白玉料。走,咱們這就去給貴妃挑一塊好料子。”
梁芳一怔,背脊上升起一片寒意,冷汗滾滾而下,瞬間就濡溼了重重衣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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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見深想親自去府庫裡挑白玉料,自然無人敢怠慢。司禮監諸位大太監冷眼瞧著梁芳刻意暗示抬鑾駕的小太監放慢步子,自己又說了好些天花亂墜的話哄得朱見深前俯後仰,已然預料到府庫裡如今必定是一團混亂。
不過,當鑾駕終於抵達內府的時候,裡裡外外倒是乾乾淨淨。負責灑掃的小太監們退到一旁,梁芳引著朱見深,親自開啟了最外頭的府庫大門。大門初開,裡面堆滿了各種箱子,最醒目的自然是角落裡的玉料。半臂長的羊脂白玉與晶瑩剔透的碧玉整整齊齊地碼放在檀木盒子裡,觸之溫潤,都是極品的好料子。
朱見深親自挑了塊白玉料,又拿了一塊碧玉料,著銀作局與尚功局給周太后和萬貴妃打造首飾。許是生出了興致,他誇讚了幾句梁芳管理府庫得當,便道:“既然來都來了,不如四處走一走。梁芳,開啟府庫門讓朕好好瞧瞧,看看裡頭還有哪些寶貝。許是能給母后和貴妃再挑些好東西呢?也教她們好好高興一番。”
梁芳頓時面無血色,咬了咬牙,方低聲道:“萬歲爺,最好的東西都已經在這裡了。其他庫房裡都是些二等貨色,實在不值得進萬歲爺的龍目啊。”
朱見深從來都不是愚蠢之輩,不然當年他也不可能在短時期內便尋出一個最合適的理由,擋住大臣與太后的施壓,一意孤行將吳皇后給廢黜了。他只是覺得人生苦短,不願意在不喜歡之事上浪費心思罷了。而且,他重情,對身邊這些圍繞著自己的奴僕總是寬容些。縱然他知道梁芳手裡頭不乾淨,也不過是睜一隻眼閉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