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至再至三,為國家弘遠之慮至矣。大寶之位誠難久虛,況予已承遺命,無所遜避,勉從所請。
“萬歲爺。”覃吉自是瞧出了他心底的念頭,自然而然便改了口,“有些面上之事,可是省不得的。不過,若是萬歲爺覺得無關緊要,等到合適的時候,改了這些繁文縟節就是了。有戴先生幫著參詳,老奴也能放心地回內書堂去了。”
懷恩搖首道:“覃老此言差矣,我回來,可不是為了掌印太監之位而來。”若是他滿心掛念的是掌印太監的位置,當初便不會那般堅持,惹得大行皇帝大怒也依舊不肯示弱了。
“戴先生的人品,宮裡宮外誰不知道?”朱祐樘平和地道,“但說句公道話,司禮監掌印太監之職,非戴先生莫屬。老伴的心思我很清楚,他只有待在內書堂裡才覺得渾身舒暢。蕭伴伴也一直希望戴先生能早日回來,在他看來,沒有人能比得過戴先生。更何況,眼下的司禮監不同於往日,還須得戴先生好好理乾淨,我才能放心。”
懷恩沉吟片刻,不再推辭,行禮道:“老奴必不會辜負萬歲爺所望。老奴還有一事,懇請萬歲爺通融。”他之所以急匆匆地趕回京城,一則不正是滿心熱忱地想輔佐他心目中的未來明君麼?二則不正是想替他的舊主大行皇帝守靈麼?
“戴先生但說無妨。”
“老奴想給大行皇帝守靈,望萬歲爺恩准。”
聞言,朱祐樘的神情越發柔和了些,自是頷首答應了。這等有情有義的內臣,父皇當初怎麼捨得將他驅逐出京城,流放到鳳陽去守陵呢?他真的一直都想不明白,父皇用人的喜惡為何如此之極端。更疑惑的是,為何即使如此,也有戴先生這般的忠良之輩一直忠心耿耿地向著他呢?
若是他將這些問題告訴太子妃,張清皎或許答不出最後那個問題,前面的問題卻可以回答他——與一個沒有長大的孩童討論好惡的標準是毫無意義的,因為他們就是這樣隨心所欲,喜愛與厭惡轉換如風,根本不會考慮前因後果。
至於最後那個問題,或許她也可以試著回答:也許,正因為大行皇帝像是個孩童,所以才會有一群臣子懷著寬容之心待他?畢竟,在他們眼裡,大行皇帝只是任性了些,並不完全是什麼昏君暴君之流。當然,這只是一部分臣子的想法,另外一些臣子未必會這樣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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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初一,朱祐樘正式給禮部下諭,命他們制定登基即位的儀注,並且擇日派遣官員告天地、宗廟與社稷。一切按照登基的儀注辦事,不可失禮,亦不能過於鋪張浪費等云云。接到皇太子諭旨後,文武官員們不勝歡喜。雖然給大行皇帝舉哀的時候還帶著幾分悲痛之色,但絕大部分人心裡簡直要樂得開出花來。
是的,經歷了大行皇帝二十幾年如一日的不靠譜之後,他們無比期待新皇繼位。怎麼說,聰敏沉靜的新皇也不會比大行皇帝更糟心啊。更何況,他們還特地圍著程敏政、劉健、李東陽、謝遷等講官仔細打聽了一番,聽到的毫無例外都是誇讚,與他們印象中的明君之相完美相符,簡直令他們心花怒放。
而且,新皇還悄悄地將懷恩召了回來,立即任命他為司禮監掌印太監。沒有任何人會反對這份任命,或者說,懷恩歸來意味著內廷的那些太監也變得能夠信任了。畢竟,他可是再怎麼固執的文臣都不得不認可其為人秉性的一位大太監。
張清皎亦是頭一次見到傳說中的“懷恩”,宮裡太監們欽佩的榜樣。這位已經年老的大太監生得高大剛健,給人的第一印象便是朝廷重臣,而不是伺候皇帝的內臣。一望便知,他應該是一位正直威嚴亦不乏暖意的老者。
不過,太子妃最關注的並不是他曾經做過哪些事,而是他的健康狀況。沒辦法,誰讓她家相公信任的大璫們都是上了年紀的呢?老人的身體總是輕忽不得的,何況他們又是太監,更需要仔細保養。於是,太子妃便特意叮囑一位太醫院御醫專門負責給幾位大璫診脈用藥,還從自己的私庫裡拿出了不少好藥材送給大太監們。
一則,她是後世而來之人,並不計較大太監們的身份。這也算是關愛孤寡老人,就當成做善事了。二則,他們都是有德有能之輩,曾經與朱祐樘同甘共苦之人,值得她的尊重。三則,籠絡自家相公的下屬這種事,絕不能掉以輕心——
畢竟,這些大太監與朱祐樘相識多年,情分更深厚,有些更與家人長輩無異。若是不經意間得罪了這些人,他們長年累月地在相公身邊說你的壞話,質疑你的付出,再好的感情也經不住這樣的挑撥離間。而她其實也不需要他們